54
忐忑的侄子,饱含深意的目光流连在两人身上,问。
第55章 难过
陈缄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次数,要比文穆清来得多许多。从简容口中、从他佛大相识的朋友口中、从原本预定好的本科学长姐口中,陈缄念书早,别人十八岁才考进来的大学他十六岁就已经上了大一,为人大大咧咧待人处事率性而为,是四个室友里面和周惟月关系最好的。
别无其他,那时候的陈缄虽然念书好,但归根结底还是年纪小,见的世面不够透彻;反观周惟月打小就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奶奶也不乏说过他老气横秋,可放在周卿檐这情人眼底啊,那就是成熟稳重又可靠。陈缄大一的时候加入了篮球社,却因为光明太甚遇人不淑而被次次针对,后来在球场上险些被暗算撞断腕子,所幸那时候被仓草拉来打替补的周惟月窥见了,敏捷地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免了当残废的厄运。
两人的友谊算是这么结下的。
只不过那时候的陈缄和现在坐在面前噙着狡黠浅笑,不疾不徐地搅动搪瓷杯里的咖啡的他,差得那倒是天差地别。那时候的陈缄皮肤很黑,比周惟月健康的麦色要再深上两个度,动作举止也不如现在文雅。不怪周卿檐一眼没辨识出陈缄了,毕竟眼前的陈缄放哪儿,都是能够吸引异性频频侧目回头看的“大美人”。
“我侄子闯了点祸,教授说要见家长,谁让我这个监护人赶不回来,只好劳烦惟月帮我走这趟了。”陈缄笑嘻嘻地耸了耸肩,彼时服务员礼貌地送上了一小盅的烤布蕾,他点头示意以后伸着指尖抵在茶盘边缘,推到了周卿檐面前,“见面礼。”
“或许说贿赂礼?还麻烦周副多担待我家臭小子。”
周卿檐不喜甜,但也没有拂人脸面的意思,他欣然接下,执着小茶匙戳破了上头那金黄焦脆的焦糖抹面。
“现在能说发生什么事了吧?”陈缄移了视线,望向自己身侧有些忐忑但仍然倔强地挺着腰杆的侄子。
阐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手边的咖啡凉了,邻桌也换了对客人。陈缄侄子说的是他被造谣和同性老师有染一事,而事实是恰逢夏令营的时候他和恋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仅仅接了个吻,被人看去,那人往佛大论坛上说是夏令营的外派导师。以至于帖子里热热闹闹地从身高侧影开始推断,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把目标断定在了周惟月和傅列星身上。
这事儿理所当然被周卿檐知道了去,夏令营的隔天上实验课以前就愠怒地呵斥造谣的学生,让他们好自为之。怎料这就被记恨上了,到底还是被投诉到了直属教授那儿去,也就可怜周卿檐因此背了个不明不白的黑锅。
侄子说完就被陈缄撵走,让他赶紧滚回家思考待会儿如何给自己惹下的祸收拾残局。
“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周惟月垂下眼睑,有些恼怒又委屈地问。
陈年旧事,也不算,反正过去了的事儿现在还被翻开来追究,周卿檐再厚脸皮也还是有些羞赧,他装作云淡风轻地嘬了口咖啡,囫囵了一通措辞,最后只说:“不重要。”
“要是因此败坏了你的名声怎么办?”
周卿檐闻言侧目,对上了周惟月那双酝酿着怒意和水汽的眸底,愣愣地眨了眨眼。倒也不如他自己所说般不重要,他只不过是顺从本心,想也不想地就选择了维护周惟月——谁让从小到大周卿檐心底的天枰,永远执拗地倾斜向周惟月的那一方。
被狗急跳墙泼脏水是他料想意外的,以至于这件本应该到此为止了的事情再被重提,自然也是诧异。
沉默半晌,正当周卿檐踟蹰着不晓得该如何回话,陈缄倒是先行一步附和着开口:“对啊,这是我家臭小子欠您的大恩大德。周副您别担心,造谣的事儿我会摆平,绝对会让你净身摘出的。”
“那还劳烦陈先生了。”周卿檐自若笑答。
“别,叫我陈缄就好。”
彼时周惟月站起了身,目光不待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转身走的时候落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
周卿檐目送着周惟月的背影,他步伐跨得有些大,可依然挺直着背椎磊落坦荡,看不见他的面容,品味不出他的情绪,只等身影被洗手间合上的门掩去,周卿檐才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抱歉地冲陈缄扯了扯嘴角,“他生气了。”
“为了什么?”陈缄有些莫名。
“毕竟被泼脏水,他和傅列星是第一手当事人,可他却被蒙在鼓里……吧?”
其实周卿檐也不太确定。周惟月一直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想得多,也缜密,给他根线头就能顺着抽丝剥茧出自己一番看法和理论出来。可周卿檐无从得知的是,周惟月是生气自己对他的隐瞒,但绝非是身为当事人这件事儿,比起被泼脏水,在他眼里,大抵还是自己被周卿檐隐瞒着这回事来得严重些。
“不会吧。”陈缄抱着胳膊陷进椅背里,饶趣地弯了弯眼,“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在意这点儿事的人。也不怕说给你听,本科的时候惟月他被校论坛笑作性冷淡,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触动他的喜怒哀乐,就连和文穆清,那个系花,分手的时候,也像是打了个哈欠眼睛都不眨一下。”
“反正这么些年,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来没散过,偏偏他看谁都像是路人,连回头都懒惰的那种。”
周卿檐闻言,有些诧异。陈缄口中的周惟月,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可寻思半晌以后周卿檐忽然就懂了。他想起那日在鸢岛逆风踏海,周惟月向自己揭露那些晦涩阴暗的心思,按照陈缄所说他变得沉默冷淡是大一,也就是自己离开后的那一年。
他的活泼开朗,温热体贴,全都是为了挽留着周卿檐,可那时候“周卿檐”这个理由消失了,他又何尝再去扮演着不适合自己,拙劣又疲乏的伪装呢?周卿檐有点儿矛盾,别人口中和自己回忆里构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周惟月,而现在自己身边的,则像是两者的结合体,但又有那么些许违和。
他垂下眼皮,思索着这其中的奥秘。
期间陈缄又和他唠叨家常,回忆昔日风流旧事,好的坏的严肃的逗趣的都和周卿檐说了一遍。周卿檐被陈缄绘声绘影地浮夸说话方式带得有些沉浸进了过往岁月,连周惟月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入座到他身边也没发现。
反倒是陈缄止了话头,神色有些愕然地睨了眼周惟月后,迅即地埋头扒拉起面前的凯撒沙拉。这举止反而惹了周卿檐瞩目,他侧过头,只见周惟月如削的下颚线仍淌流着一滴水珠,再往上,隔着眼镜腿儿有些模糊不清,但周卿檐却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绯红,眼翥子里盘虬着微不可查的红血丝。
他心脏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开始钝痛了起来。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