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还是往里走，“你不懂，我这把年纪了真出点事也不算白活了，那些孩子还年轻呢，你别跟我过来，你从后门绕上去。”
    唐夏顿时觉得老头的形象在他心中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觉悟真高啊！现在双方都没拿武器，就是推推搡搡，大厅这么大，在边缘围观的话应该也没事。唐夏怕老头儿性子太直出意外，紧跟上去，拉着他贴着墙走，“咱们先观察一下，您先别去。”
    看到大厅里老太太的尸体躺在地上，李主任生气的道：“太不像话了，哪有把亲妈尸体摆这儿了？！”
    唐夏只管拉着他，“您也冷静。”
    闹事的人没抓到那个小护士，也没在安保人员那里讨到便宜，骂骂咧咧的喊：“那个大夫呢？把他给我们交出来！让他给我妈偿命！咱们这事没完！”
    “对！交出来！没完！”
    “再不交出来！就把这里砸了！”
    “我看看谁敢挂号？滚！都滚！”
    ……
    这时候，从外面又跑进来几个人，手里拿着喇叭，还有横幅，这几个人有了工具，喊的更带劲了，把横幅扯上，用大喇叭喊：“杀人偿命！交出凶手！”
    这么一闹，本来还心存侥幸想要看病的病人都被吓跑了，有的病人出去之后就骂上了，“你找事儿也不能不让别人看病啊，我们是在网上挂的号，好不容易挂上的，坐了一天的车才来到这儿，这可怎么办？”
    “是啊，孩子拉肚子，不吃不喝的，还发烧，今天有儿科专家，我们特意来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有着急的，也有对医院的医术产生怀疑的，“医生真把人给治死了？这医院靠不靠谱啊？不说医术挺好的吗？”
    “去别的医院吧，人已经死了，这假不了。”
    “走了走了，去别的医院挂号，今天还能看上。”
    ……
    也有很多病人都在医院就诊楼外面等，他们挂的专家号，都是从远处赶来的，好不容易到了，希望能快速把事情处理好，他们还能看病。
    唐夏站在角落里，发现了围观的高朗，拉着李主任过去问：“具体怎么回事？”
    高朗拍了一下大腿，“嗐！还这事还真不怪咱们，那老太太昨天头部受到撞击，出现了呕吐头晕的症状，今天才来医院检查，医生急诊科的大夫让他拍片子做ct，他们嫌贵磨叽了好久，拍的完结果还没出来，这老太太就晕过去，没抢救过来，这男的就说咱们医院给耽误了，打电话叫来好多朋友。”
    “报警了吗？”
    “报了，这不是，来了。”正说着，门口来了四个警察，看到这么个阵势，赶紧跑去调解。
    话还没说两句呢，门外又来了一大批人，看起来有二三十个，穿什么衣服的都有。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医院草菅人命，杀人偿命什么的，还有的拿着棍子，有一个甚至竟然拎着个板砖。
    唐夏蹙眉，“他们哪来这么多人？”
    高朗摊手，“我也想知道，哪来这么多亲戚？”
    现在医院没有病人，医生都在关注这件事，楼上楼下已经站满了医护人员。大家都纳闷，有人说：“他们看起来怎么像是雇来的？”
    唐夏恍然，还真像。
    看到自己的人来了，汪宏更加凶狠地叫嚣：“你们报警我也能报警，警察管你们就不能不管我！我还能叫记者，让他们在新闻上曝光你们！”
    警察劝解：“你情绪不要这么激动，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把你家老太太带回去，该安葬就安葬，这么多患者都等着看病呢。”
    “你们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我把我妈带回去了就没有证据了是吧，你们就可以不承认了！”
    医院的人也劝：“该怎么处理我们怎么处理，这么多监控摄像都在，还有警察也在，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肯定会负，如果不是我们的责任，你这么闹，我们医院的名声也不好听。”
    “你甭跟我说这个，我妈死了！我什么都不管，我什么都不听，我就知道我妈死了！”汪宏一喊，他周围的人都往前凑，推搡在场的工作人员。
    警察怕把事情闹大，赶紧喊：“行了！别说了！尸体先抬走，你们不处理，我们替你们处理了，该安置的安置。我告诉你们，聚众闹事是犯法的，我们有权利拘留你们知道吗？”
    “我妈都死了，你还敢跟我说犯法！”汪宏暴躁的举着喇叭挥舞着，“你们有没有天理？！”
    这么一闹，几十个人推推搡搡的，连警察都被推出去好几步，他们拿着喇叭对着警察喊：“你们是跟他们一伙的！杀人偿命！警察和医院是一伙的！一伙的！”
    警察只有四个人，他们几十个，一个比一个凶，警察看着情况快控制不住，也强硬起来，“给局里打电话叫人！今天不抓几个，看来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这话一说，场面瞬间静下来不少，那警察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是个有经验的，当即严肃的道：“都闹是吧？不想坐下来谈，可以，都跟我回警察局里谈，我们有车，来个二三十辆，能把你们都拉走！”
    跟着闹事的那些人面面相觑，立马就老实了不少。
    唐夏还在静观事态发展，这时候唐志平和陈院长从楼上下来，看到唐夏之后陈志平冷下脸，没好气的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去你的科室待着！”
    说完也没管唐夏什么反应，唐志平快步走了。
    其他人一看唐夏都被骂了，立马“明白”院长不让他们在这里聚集，都跟兔子一样跑了。
    唐夏：“……”
    这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还是杀鸡儆猴？
    “院长来了。”处理事情的人让开一条路，让陈院长和唐志平进去。陈院长沉着脸，“有什么事跟我说，先把尸体拉走，把患者都叫回来，该看病的看病，剩下的去我办公室谈。”
    汪宏有些犹豫，他担心人都走了，他自己势单力薄，不好说话。
    唐志平冷着脸问：“这是不是你妈？”
    汪宏骂道：“废话！不是我妈，我能带她来这儿吗？”
    唐志平没好气的问：“你就这么看着她躺在冰冷的地上，你忍心吗？她看着你呢。”
    最后这句话，汪宏明显表情一顿，下意识的看了他妈的尸体一眼，竟然有几分惧怕，他愣了愣，表情难看的道：“行，我先让人把我妈送到车上，这事儿咱们怎么处理？”
    陈院长道：“去我办公室说。”
    保安赶紧赶人，“都散了散了。”
    工作人员把大厅打扫干净，把躲在外面的患者叫回来，唐夏拉着跃跃欲试，想要勇敢献身的李主任，回到了五楼中医科，等着听通知，准备给人看病。
    这时候院长办公室也很热闹，陈院长和唐志平在医院大半辈子，这人想干什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就是要钱。可这事责任不在医院，这钱出了反而对医院的名声不好，有警察坐在这里，他们也淡定，默契的一直没开口，等着对方先说话。
    汪宏憋了二分钟，没人理他，他憋不住了，“这事你们打算处理？”
    “走法律程序呗。”两院长都淡定的喝着茶，“警察在这里，咱们该调监控调监控，该找证人找证人，我们医院全力配合警方工作。”
    “什么？！”汪宏急了，“你们把我骗上来！扭头就不认人了，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警察劝道：“你坐下，冷静下来慢慢说，别张嘴就一伙的，咱们的目的是处理事情，我们绝对没偏没向。”
    “没什么可谈的，800万。”汪宏冷下脸，“你们给我钱，我立马就不闹了。”
    在场的人都被气乐了，警察脸色都难看起来，要不是身上穿着这身警服，警察都想问一句：你妈知道她死后能给你赚这么多钱吗？
    陈院长冷着脸，“不可能，我们走法律程序。”
    警方也说：“我们会积极取证，认真调查，如果真的是医院的责任，肯定会给你赔偿，但是八百万，应该不可能。”
    “好啊，你们是一伙的，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汪宏又站起身，指着陈院长他俩，还有警方，挨个点了点，凶狠的道：“你们都等着！”
    说完他就走了，喊都喊不回来。
    医院终于恢复正常，有一大部分患者已经在网上退号了，现场挂号的人还有一些，医生和护士又都忙碌起来。
    然而安静没超过两小时，到了4:00左右的时候，外面又吵闹起来。汪宏拉着他妈的尸体，带着人又回来了。这次不仅拿着喇叭和横幅，还有武器，甚至搬来两箱鞭炮，一进门就在大厅里放了一挂。噼里啪啦的声音，把整栋门诊楼都惊动了。
    唐夏刚看完一个病人，听到这声音眉头都蹙起来，推开门问门口执勤的护士：“又怎么了？”
    小护士刚接到电话：“上午来闹的那伙人又来了，病人看完病之后别在大厅走了，走这边通道吧。”
    唐夏叹气，这么闹下去无辜的患者找谁说理去？
    这时候网上已经传开了，燕京城南总医院在整个燕京都很有名，医闹事件又是当下非常受关注的一个热点。中午的事情被人传出去后，就有媒体关注这件事，找到了当事人汪宏。现在，媒体闻风而动，都往医院跑。
    汪宏正打算找记者曝光呢，记者一问，他悲愤的说了医院不负责任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汪宏还联系了其他报社的记者，都是不大的小报社，势必要曝光医院！让他们赔钱！
    几条新闻在微博上一传，事情顿时就闹大了。
    据当事人汪宏说：他母亲去看病，医院一直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检查，浪费了很多时间，等他妈发病了，倒下了，医生才推进去抢救，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都怪医生和护士不负责任，才害他妈没了命。
    网友一看这就是医院不给治疗，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啊。网友纷纷留言：燕京城南总医院怎么这么多事啊？前阵子说他们跟警察勾结在一起贩卖器官，草菅人命，这次真的草菅人命了。
    我擦擦！这么大一个瓜，静静吃瓜、等待结果！
    医院现在都没有做出回应吗？今天是周一呀，唐夏也在医院坐诊吗？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医院这次责任大了。
    有没有医德？病那么重还要做那么多检查，赚钱也不是这图这一时，人命关天！
    同意严惩凶手，这跟故意杀人没什么区别！
    ……
    网上说着说着就演变出好几个版本，有人说是医生为了赚钱多做了一些没必要的检查，从而耽误了时间，老太太才死的。
    也有人说是死者的儿子带着死者去看病，那时候医生还没有上班，做儿子的求了很久，医生和护士都不出来老太太才死的。
    还有人说这老太太就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因为医生操作不当。
    网上闹，医院大厅也在闹，汪宏带着人，拿着鞭炮，只要有患者路过，不管想不想看病，是不是来挂号的，他们就把鞭炮点燃了，往患者身上扔。
    现场挂号完全没办法挂，在网上挂号的也没办法进来，唐夏把那几个患者看完就从诊室出来，发现已经已有好多医生去围观了。李主任面沉如水，也想去，唐夏赶紧跟着他，生怕他英勇就义。
    不仅来了很多记者，还有很多不相干的人来围观，警察已经增加到十几人，还是拦不住。想抓又怕激起民愤，这些记者还不知道说出什么，到时候说警察把死者家属抓了，网上舆论肯定没法压，现场只能控制。
    为了自保，医院的保安也都带了棍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意思，保护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现在医院大厅已经设了灵堂，老太太的尸体还是摆在大厅，唐夏一看这场面，不满的蹙眉，这做儿子的太毒了！闹事也没必要把老太太晾在这里，是不是亲妈？
    唐夏下去后，正好有往里偷看的患者看到他，远远的喊：“唐医生？是唐夏医生吗？”
    唐夏应声望过去，一个大姐扶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爷子，看到唐夏回应，大姐激动的挥手：“我们就是来找你的！能不能过来一下！”
    唐夏拍拍李主任，“我去看看，您别冲上去，您打不过他们。”
    李主任：“……”
    他是那种不分场合去送死的人吗？
    唐夏跑过去，大姐激动的道：“我们是来找你看病的，在网上挂的号，今天还能看吗？”
    唐夏看了看老爷子的脸色，“能，咱们出去看，您在外面等我。”
    唐夏已经烦了，不让他的病人看病可还行？
    “高朗，帮个忙，”唐夏叫着高朗去值班室，“帮我抬张桌子。”
    高朗不解，“你想干吗？”
    唐夏沉着脸，“医院里面看不了，我就出去给人看。”
    唐夏又搬来两把椅子，在门外摆好，站在门口喊：“谁在网上挂了唐夏的号，还没有退号的，来这儿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