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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雾气袅袅中,丽质坐在池边,靠在亭柱上,双足在水中滑动着,怔愣许久,方重新回过神来。
    她正欲起身褪去身上衣物,泡一会儿汤解乏,便听不远处,墙边的假山石间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
    “是谁?”
    她的声音隐没在夜晚的宁静中。
    不一会儿,假山后慢慢走出个熟悉的身影。
    “是我。”
    第30章 汤泉
    丽质循声望去,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裴济肃立在嶙峋假山边,身姿笔挺而坚毅, 俊朗的面目隐在暗影中,看不清神色。
    她先没说话, 只将目光顺着他方才步出的地方再往后看, 果然看到一堵一人半高的朱墙。
    那是与日华门相连, 将她这一处院落与另一侧的太子汤、少阳汤分隔开的朱墙,他俨然是从那一头翻墙而来,正落在假山石后, 既隐蔽, 又安全。
    他身为羽林卫大将军,定早已将行宫的一切布局与地势摸得一清二楚,就像在大明宫时一样。
    住在玉女殿, 与长汤十六所相距甚远,似乎也是件好事。
    她勾唇笑了笑, 重新将视线移回汤池中, 将白玉似的裸足再度浸润到汤泉之中,缓缓滑动, 时不时撩起晶莹水花。
    “将军来了。”
    她丝毫没觉得惊讶,白日两度给他暗示, 便是想寻个机会独处,到了夜里, 他果然来了。
    可这话落在裴济耳中, 却一下戳痛了他的心窝。
    来之前,他经过了好一番痛苦挣扎。
    白日里,众目睽睽之下, 她两度以饱含幽怨与委屈的眼神睨他,虽只不经意的一瞬,却教他魂不守舍许久,一面自觉愧对两位表兄,一面又想着自己先前对她的许诺,万一她遇到了什么事,有求于他,他如何能置之不理?
    思来想去许久,直到他在昭阳门城楼上四下巡望时,看到御辇从日华门出去,往长汤十六所去了,便知今日陛下不会歇在玉女殿中,这才咬咬牙,悄悄过来了。
    可到了这里,见她如此波澜不惊,他心中又开始忐忑,只恐自己先前会错了意,俊朗的面庞上薄唇紧抿。
    月色下,她坐在亭中汤池边,轻软的纱帘间雾气缭绕,半遮半掩地将她笼在其中,一双白玉纤足在水中起起伏伏,若隐若现,像带着钩子似的,直接扯着他的脚步,一点点靠近。
    他在她身边两步处站定,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那一双嫩足上游移,沉声问:“不知贵妃何事要见臣?”
    丽质停下在池中轻轻滑动的动作,双足离开水面,屈膝踩上自己铺开在池边巨石上的衣摆。
    轻薄的布料被足间的湿润沾染,缓缓晕开一片水渍。
    亭子四下点了几盏灯,柔和的光线正照在她莹白的肌肤间。裴济几乎能清晰地看见水珠自她露出的半截小腿上无声滑下。
    她像是有意地侧坐着一般,令腰腿间的曲线在纱衣下朦胧显露,一双盈盈的杏眼仰望着他,无辜道:“妾无事便不能见将军吗?”
    裴济呼吸一滞,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再一次被这祸水欺骗了。
    她总是这样,时不时利用无辜又妩媚的外表撩拨他,令他不由自主失了从前的坚定与敏锐。
    心中的恼怒一下被激起,他面色愈发冷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慌的轻呼。
    他心口一跳,几乎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就要回去,生怕有什么意外。
    只是还未转身看清情况,两条纤细的胳膊已从他身后缠绕上来,青葱似的十根手指在他小腹处紧扣住,随即温热起伏的躯体也悄悄贴到背后。
    “将军真薄情,看来这些时日,只妾一人思念将军而已。”
    她幽幽的话音自身后传来,气得他几乎要笑起来。
    他只觉自己太傻,才被她诓骗过,紧接着又着了她的道。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硬是将她缠在自己腰间的手掰开,转过身去,皱眉道:“贵妃何必拿这样的话来骗臣?贵妃放心,臣说过的话不会食言。只是已犯过一回错,绝不能一错再错。”
    说着,略一拱手,状似坚定,果真要离开。
    丽质被他推开了也不恼,只伸手扯住他紫色的衣摆,巴巴地望着他,委屈道:“上回的事,将军可是后悔了?”
    裴济眼神黯了黯,摇头哑声道:“不曾后悔。”
    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丽质面色稍霁,转而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既如此,错一回,与错两回,错三回,又有什么不同?”
    她缓缓靠近,一双裸足踩上他坚实的武将皮靴,微微踮起,双臂缠住他脖颈,再度与他紧紧相贴,面颊也尽力仰着,与他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四目相对,她朦胧的眼眸向两汪深泉,蛊惑着裴济的心神。
    鼻尖有她周身的馥郁香气袭来,他只觉心神荡漾,方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意志力一下溃败,隐藏在心底的野兽再度出笼。
    他俯身过去,用力吻住她被水汽晕湿的唇瓣,垂在身侧捏成拳的双手也悄然扶上她的后腰,顺着她的脊背不住抚摸。
    衣衫渐渐散乱,一件一件落在池边的草木间。
    朦胧雾气间,丽质眼眸湿润:睨着有些失控的他:“将军这些时日,难道一点也不曾想过妾吗?”
    裴济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崩塌。
    他闭了闭眼,没回答,只带着她一同滑入汤池中。
    温热的池水浸润二人的肌肤,令温度一下又升高了许多,二人额角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让她双手扶住池沿,从身后将她困住,没了上回的药物作用,他的动作里带着几分清醒的蛮力,令丽质浑身瘫软不已。
    他知道,她口中的思念、哀怨,统统都是假的。
    她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对陛下也好,对睿王也罢,都没有半点感情,又怎会对他有什么真心?
    可是他却不敢否认她的话。
    这大半个月里,他没有一日不曾想起她。
    ……
    长汤十六所附近的宫殿中,李景烨仔细地听女官说过情况,又亲自盯着萧淑妃将安胎药喝下,这才稍稍放了口气,由内侍过来替他宽衣解带后,坐到床榻之上。
    萧淑妃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护着隆起的腹部,往一旁让了让,歉然道:“是妾不好,扰了陛下与贵妃的兴致。”
    她今日亲眼看着钟贵妃进了日华门,后来又着人去打听,这才知道陛下将贵妃安置在了飞霜殿不远处的玉女殿中,还专门为其凿了一处海棠汤,心中实在又酸又痛,难以克制。
    到入夜,见陛下也没往月华门来,便知他定去了玉女殿。
    嫉妒之下,她恰觉身上有些不适,便大着胆子命人过去将陛下请来。
    幸好,陛下到底还是在乎她的,一听说她不适,便急忙赶了过来。
    李景烨没动,只坐在床边,面色有些不悦:“淑妃,你一向与你父亲一样,深知朕的心意,行事间也从来进退合宜,分寸得当,朕很是放心。怎么在子嗣一事上,却这么糊涂?难道先前的那一次,还没让你涨教训吗?”
    他方才听女官说过了,淑妃今日的不适,是因她近来刻意少食,使体力不支,引起的,若长此以往,腹中胎儿缺了给养,恐要出事。
    萧淑妃面色一白,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费力地跪坐起身,垂头道:“陛下,妾知错了。妾只是怕进食多了,身形丑陋,惹陛下厌恶……”
    从前她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容貌,可如今有了贵妃那样的艳色,她越来越担心自己孕期身形走样,惹人厌恶。
    她知道男人多喜新厌旧,即便是自己倾慕的陛下也是如此,她不过是想趁着还年轻时,多挽留他一分罢了。
    李景烨见她认错,又顾念她在孕期,便缓了神色,拉着她的手安慰:“好了,这一回朕便不怪你了。往后要记得爱惜自己与孩子。诞育子嗣是有益社稷的大事,朕如何会厌恶你?”
    “妾知道了。”萧淑妃抹去眼角的泪,小心翼翼回握着他,又问,“陛下希望妾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景烨看着她小心讨好的模样,心软了几分,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腹部:“都好,公主或是皇子,朕都喜欢。”
    他尚身强力壮,不担心子嗣艰难,即便淑妃未能生下皇子,往后也有的是机会。
    萧淑妃柔声道:“妾希望能替陛下生个小皇子,到时便是陛下的长子。陛下可愿意亲自教导他,让他做个像陛下一样贤明的人?”
    李景烨看着她,没说话。
    他知道淑妃是在试探他是否愿意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照礼制,太子当立嫡长,而他未立皇后,便该立长,淑妃若真生下皇子,群臣定会请立为太子。
    此事本无可厚非。
    可眼下他想起,却开始犹豫。
    不立皇后,为的就是吸取前朝外戚乱政的教训。而眼下萧氏一门正得他信任,萧龄甫又是群臣之首,论地位,已是举足轻重。若他再立淑妃之子为太子,岂非要令萧氏一门更显赫?
    如此,那不立皇后以防外戚的规矩,就是形同虚设。
    他虽对萧龄甫行事颇满意,却也不愿任由其成为下一个杜氏。
    他的太子,若是个普通官家女子诞育的,自然最好。
    思及此,他不由想起还在玉女殿的丽质。
    若她先遇见的是他而不是六郎该多好,他定会将她生下的皇子立为太子。
    可惜她如今的身份实在尴尬。
    “朕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会亲自教导。”
    他避开了淑妃话中的试探,却将态度表露了几分。
    萧淑妃失望不已,勉强笑着转移话题。
    父亲早说过,陛下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对谁都不会全然信赖,偏她不信,今日却像是忽然明白了几分,心底慢慢凉下来。
    ……
    玉女殿中,云雨初歇。
    丽质浑身散架了似的,懒懒靠在池中,睨着裴济从池中步出,立在亭中匆匆穿戴。
    无数水珠顺着他身上健硕的肌肉下滑,滑过左臂上的箭伤,滑过右腹处的刀伤,最后顺着两腿的线条慢慢滴到他脚下的石头上,渗透下去。
    她看了片刻,直到他紧绷的面色有些泛红,才轻笑着移开视线,勉强撑着池边,赤着身从池中出来。
    她一向不喜有人服侍,身边的宫人内侍已渐渐习惯,被她遣回去歇下,也不会过来询问。
    裴济已将衣物都穿戴好,见她出来,便取了块大巾将她裹住,横抱起进了内室。
    丽质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娇软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用沐浴过汤泉后愈发柔滑细腻的肌肤不时地磨蹭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