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地立在那儿，嘴唇蠕动着，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没事儿，哥在你前面呢。”李青海于是说：“我跟叔叔说清楚了，当年的事儿都怪我，别怕。”
    别怕。
    庄奕蓦然想起来，小时候他跟李青海他们去滑冰玩，他掉进冰窟窿里，李青海踩着碎裂的冰层一路飞奔过来救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别怕，哥在呢。”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
    然后小声说：“……爸，是我，我来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神奇地，他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爸，对不起。”庄奕说。
    对不起，但我不是有病，也不是变态，我就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墓碑上，照片里的庄爸爸笑容温暖和气。
    第39章 县城
    39
    下山的时候雨没在下了。
    庄奕提着黑伞，李青海拉着他，沿着被泥水冲刷的青石板台阶一路往下走，两边儿草丛里积着晶莹的露水，鼻子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清香。
    李青海的皮鞋彻底被水泡透了，一走就能“咯吱咯吱”地踩出水来，两人走下山，他那辆大G停在山脚，轮胎上溅满了黄泥。
    李青海车里备着衣服，他拿了一套递给庄奕，问他：“你穿多大码的鞋？”
    庄奕：“42码。”
    李青海车里只有一双45码的运动鞋，闻言拿出来自己换了，跟庄奕说：“先把衣服换了，别的回县城再说。”
    庄奕换了他给的运动服，又肥又大的，李青海自己也换了，两人穿的是同款。
    庄奕瞧着他换了运动鞋，把那双被浸透的皮鞋随手丢进后备箱，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穿这双鞋上山？”
    下着雨的山路，想也知道穿皮鞋有多难走，既然有运动鞋为什么不穿？
    “这个，”李青海难得有些羞涩，揉了揉鼻子才说：“第一次见你爸，我想穿的正式点。”
    所以就穿着皮鞋硬踩着积满泥水的山路爬了半天的坡。
    “……”庄奕看他的目光一言难尽，“花都没买，就想着穿正装皮鞋了？”
    李青海实话实说：“着急过来找你，根本没想买花的事。”
    然后面朝公墓的方向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对不住啊叔叔，急着找庄奕忘了给您带花，下回，下回一定补上。”
    庄奕哭笑不得，伸手扯了他一把，“别闹了，我随便说的。”
    “不能随便。”李青海认真地说：“什么都没带确实太失礼了，我车里有几瓶酒，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给叔叔拿上去。”
    说完不等庄奕答应，从后备箱翻出两瓶红酒来，拎着就往山上走。
    庄奕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只能跟上他的脚步，又爬了一回山，眼看得他把上万的红酒放在碑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庄奕有过刚才的经历，这回没那么抵触了，在碑前小声和他爸说话：“爸你别理他，他脑子有坑。”
    犹豫了片刻，又说：“我下回再来看您。”
    说完匆匆追李青海去了。
    墓园寂静，照片里的庄父含笑注视着他们。
    两人再度走回山脚，上了车，李青海把暖气开到最大，找了条毛毯给庄奕，自己发动了汽车。
    庄奕把毛毯裹在身上，看他开了回县城的导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临祥县的？”
    “我找人去查了你的籍贯。”李青海打方向盘，“你初三转学也是转到临祥县四中，我猜你可能在这儿。”
    庄奕咬了咬嘴，“那我要是不在呢？”
    李青海说：“再去别地儿找，总不能把你丢了。”
    雨天山路难走，路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饶是大G底盘够高，也开得晃晃悠悠，庄奕又问他：“你没带司机？”
    李青海说：“司机被我留在A市了。”
    庄奕：“为什么？”
    李青海：“自己开车，显得有诚意。”
    庄奕：“……”
    知道庄父有可能就在临祥县，李青海就没叫司机开车，自己冒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过来的，进了县城打听到公墓的位置，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一路找过去了。
    这时候他对自己的决定还有点得意，花都没买，再跟大老板一样叫司机开车，那让庄奕的爸爸看见叫怎么回事，像话吗？
    两人回了县城，下车去超市买点吃的准备回市区，却听说下雨引起了山体塌方，把路给堵了，今天是回不去市区了。
    两人只好开车去找酒店，临祥县就是个小县城，县里大多都是私人开的小旅馆，最大的酒店就在汽车站旁边儿，两人进去一问，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庄奕脸色有点僵硬，“没有其他房间了吗？有没有准备退房的？我们可以加钱。”
    “给多少钱也没啦，今天路封了走不了，好多来县里的人都回不去，着急早地方住呢！”前台小姑娘烫着几年前流行的酒红色大波浪，操着带方言的普通话不耐烦地说：“就则一间，你们住不住？不住有人等着呢！”
    “住。”李青海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又问：“能刷卡吗？”
    “手机付吧，”姑娘指了指墙上贴的二维码，“扫则个码儿，一晚上208，押金200。”
    李青海用微信付了款，姑娘拿他俩的身份证做了登记，把身份证还给他们，打量着两人同款的运动服嘟哝了一句：“跟你哥住一间怎么了，四儿增多。”
    庄奕：“……”
    李青海接过钥匙，搂住他的肩膀往电梯那儿走，忍不住笑了笑。
    小姑娘眼神挺准，他可不就是他哥吗。
    房间在四楼，419号房，李青海拿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儿是一条短走廊，走廊一边儿墙上一面镶着落地镜，一边儿是卫生间，里屋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柜和一个凳子，这就没了。
    李青海长这么大都没住过这么简陋的酒店，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进门以后还是愣了愣。
    庄奕看他那个样就知道李二少恐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间。
    他把李青海推进去，拉过凳子示意他坐，自己坐到床上，拿出手机来找外卖。
    翻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说：“下雨天外卖都不给送，出去吃吧。”
    李青海愣道：“为什么不给送？美团还能拒单？”
    庄奕给了他一个看傻子一样的微笑：“县里没有美团，都是饭馆自己的人送的，下雨天他们不乐意送餐就不送了。”
    他起身去拉李青海，李青海皱眉盯着他的脚：“你的鞋还湿着，我去买回来吧。”
    庄奕摇头：“一起吧，顺便买双鞋，牙刷毛巾也得买。”
    两人出了门，李青海开车，庄奕指路。
    县城的路窄，路边又违停着不少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