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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早已物是人非,童殊甚至死过一次。若魇门十使在,这修真界的格局定然不一样,童殊当年的处境也会大有改观。大家觉得童殊有理由不高兴。
    诺大的广场顿静得针落可闻,童殊看着十使恭敬低伏的姿态,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既回来了,便随我上景行宗罢。”
    十使未及松气,倒是众人先长长了呼出口气。童殊那一阵的沉默,叫人猜不到摸不透,那种习惯了接受千万人臣服上位者才有的冷静泰然,叫在场众人再一次意识到这是魔王,心中顿感惶恐不安。
    而十使终于等来童殊的回应,整齐再拜,起身后随在童殊身后。
    信仙与忆霄在错肩而过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忆霄作为长使,停到童殊身后低声报:“令主君有备礼,主君您看,现在可呈否?”
    童殊早在看到魇门十使时,便知道令雪楼还有后手,他不由失笑,了然地点头。
    于是,这一日的在场之人,皆听到忆霄报出的惊人礼单:“魇门阙结亲礼有灵石万箱,灵宝千件,经文千册,斩仙剑百把,除邪刀百把,金万两,银百万两,结亲使十人……”
    结亲两字说的尤其响亮,不称嫁亦不道娶,断绝了各种别有用心的揣度。
    被启动回溯陷于沉眠中的柳棠,不知用了何术,竟是在队伍走到山门前强行醒来。
    他回溯到了童殊出生那一年,只有七岁记忆的柳棠,梳起了满头银发,爬出马车。
    他不认得所有人,却像心中有指引般,于人群中准确地走到了童殊身边。七岁儿郎心智的柳棠,走出了一个兄长的在这种场合应有的气度,他作为童殊唯一的亲人,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与景行宗四位长老并排之处,抬步走上了景行山的三千级玉阶。
    童殊答应景决来景行宗时,并非没有想到可能遇到的场面。他当时没有犹豫,只是因他孑然一身,一穷二白也了无牵挂。他不必凭借魇门阙或是芙蓉山,以自己的能耐也能叫旁人不敢欺辱他,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受些冷眼。他洒脱惯了,并不介意。
    从未设想,要有如此阵仗。
    虽然童殊觉得并无必要,心中还是感动无比。
    这一日的盛况,后来被仙史浓墨重彩的记了一笔。
    为迎接臬司仙使和鬼门魔王,景行宗鲜见的出动全宗子弟,启用盛典仪仗,金线玄袍的队伍自山门外玉石长路排起,绵延三千级玉阶直至景行殿。
    景行宗宗主与主母盛装出迎,连很少露面的景行宗长老也出席了四位。其场面之盛大,胜过迎主母依仗。
    仙史有评,景行宗处事一向低调,此等罕见仪仗,足见景行宗对景决之爱重,以及对陆殊之忌惮。
    而陆鬼门领魇门十使旖旎而上,魇门一行,金石载道,人人皆是风华绝代,行走间无风自动,盛景可堪入画。景行山一脉两山几千年的青翠孤色,如春风过岭,花海灼灼,妖异非常。
    仙史外的风评更为一针见血:曾经令雪楼领魇门十使能翻江倒海,颠倒乾坤;如今陆鬼门领魇门十使登堂入室,景行宗无异于引狼入室,自毁江山。
    景决要娶陆殊?怕是吞吃不下,要遭反噬,怕是要拉整个景行宗陪葬。
    童殊上一回来景行宗,是走的后处的戒妄山直入地底的千级黑石阶。这一回走在那直入云霄天宫的三千级玉阶上,他只觉世事百转千回,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他也渐渐想明白了令雪楼的用心。
    令雪楼遗命魇门十使要随他上景行宗,是要不肯让他支身入景行宗。
    童殊当年到魇门阙里已是无所依仗之人,令雪楼后来遇到了几回来闯魇门阙看他的景决,又知道了他与景决之间有婚约,便料到或许会有这一日。早在那时,令雪楼就已在替他这个孤家寡人准备结亲之礼。
    没想到,不拘俗礼、目下无尘的令雪楼,竟会如此用心良苦。
    这一路童殊走得神游天外,他想起许多旧事,忆起许多旧人,然后紧了紧手。
    他与景决交握的手心,热湿一片。景决不肯放开他,一直等着他回神,在终于对上童殊那闪着熠熠光华的双眸时,他道:“童殊,我也可以随你去魇门阙。”
    童殊莞尔道:“魇门阙到时也会列队相迎。”
    作者有话要说:曾有一个读者说,童殊上景行宗时一定要非常有面子有排场,嗯,给你想要的排面。
    明天有更新。
    第133章 景行
    实在是太盛大了。
    童殊在某个瞬间,甚至产生了这是迎亲礼的错觉, 景行宗是迎新人, 魇门阙和柳棠是送新人,而他就是那个新人。
    然而他与景决没有穿喜服, 仪仗虽盛大亦并非办喜事的风格。
    叫他不解的是, 迎接他, 何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大费周章?
    他轻声问景决:“你们景行宗何时如此铺张了?”
    景决道:“不喜欢么?”
    童殊道:“也不是。”毕竟也有些感动。
    景决道:“我乃臬司仙使,你乃鬼门魔王, 这仪仗, 除了我们,还有谁用得起?”
    童殊:“……”
    景决说的都对就是了。
    童殊一路是被景决执着手,拾级而上的。
    景行宗众人显然从未见过景决与人如此亲密,个个强忍惊骇,颇为辛苦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鉴古尊景昭一改往日严肃,全程满面春风,与童殊说话时温和得让童殊差点抖掉一层皮,景行宗众人再次被震碎了认知。
    更叫人惊掉下巴的是, 连鲜少参与宗务和露面的焉知真人亦是全程相陪。素如一改往日的清简着装,特意穿了金线玄纱的宫装,发饰除了平日仅戴的独角兽金簪外, 居然还特地别了一对金步摇,显示了素如对迎接童殊一事的出奇重视,这让景行宗子弟心中更加不敢怠慢了童殊。
    素如此举亦叫看到魇门十使和柳棠时便黑下脸来的四位长老不好说什么了。
    景行宗人行事低调沉稳,楼宇却建得极为气势恢弘, 除了三千级汉白玉阶外,一层比一层宽阔的广场亦全是汉白玉铺就。
    自半山起最大的练武场往上,共有七层广场,每层广场两翼是宏伟的殿宇。
    只要稍有见识之人都会发现,每一层殿宇的正殿竟是用的重檐庑殿顶。这样的形制象征着尊贵和不可侵犯,只有最重要的佛殿和人间至贵之地的皇宫才能用。
    而景行宗能用此形制,足见其“奉天执道、监察各道”的尊贵地位。
    童殊由此发觉,他又添了一样对景决的不了解。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很难将身边这个日日与他风餐露宿的五哥与这座庞然雄伟得堪比九天神宫的景行宫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