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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
乡村夏夜,乍听万籁俱寂,细听却是脚畔树头皆有虫语,唧唧足足,千腔百调。天空墨蓝,纤云无有,便显得天极低,仿佛就压在远远的树梢上,那一颗颗星子倒亮得如同宝石一般,仿佛伸手可得。
知白也多喝了一碗粥,不时地打着小饱嗝,拉了齐峻的手溜溜达达地走,还摘下片柳叶含在嘴里吹,齐峻刚说了一句“什么都往嘴里搁,也不嫌脏”,他已经吹出一串鸟鸣似的脆响来了,引得旁边树林里也有梦中惊醒的鸟儿跟着叫了几声。
齐峻也觉有趣,两人也不用说话,竟这样闲闲散散走了不知多久,齐峻偶一回头,才见背后黑沉沉的,营地上的篝火竟望不见了,也不知两人究竟走出多远,方才一直跟在背后的十几名侍卫也不见了踪影了,不由一惊:“该回去了。”
他说罢这话,才发现是走进了一片树林里,方才在外头瞧着这树林稀疏,如今真走进来了竟是黑压压的,枝梢上连点儿星光都透不进来。两人正张望着寻找方向,忽听远处有辘辘之声,极为沉重,静夜之中听来仿佛打着一串闷雷似的,正往林中来。而前方不远之处忽然亮起一点灯火来,先是如同萤火一般,随即便越来越明亮,看着拳头大小,竟然将周围数十丈方圆都照亮了,居然显出一座宅子来。
齐峻拉住知白的手就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这林子里虽然黑,但也还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前方明明是一片树木,那点灯火就如草中萤灯一般,分明是自地下飘飘悠悠升起来的,怎的随着灯光扩散开去,就平地多了一处宅子?莫非是鬼狐不成?
此时那隆隆车声离得更近,举灯之人将手中灯盏提高,灯光照射出去,地上就多了一条路,隐隐可见路的那头,一群人推着几辆奇形的车子缓缓行来,乍看仿佛用来攻城的抛石机,更奇的是车子下头仿佛不是轮子,而是些桨叶般转动的东西,而推车之人个个虎背熊腰,却笼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教人怎么也看不清楚面目。
待得走到宅子前头,便有一人瓮声瓮气地道:“阿香,这是十八辆雷车,明日正午,推车去收麦。”
第60章 偷雷
被称作阿香的,就是提着灯笼站在这忽然出现的宅子门口迎接来车的人。灯光之下,能看出身材颀长纤细,发髻高耸,是个女子。奇怪的是,她的脸隐在灯笼之后,灯光能照亮一条长路,却照不清她的面容。倒是她身上的衣裳,隐隐泛着紫色的微光,齐峻眯着眼睛看了看,居然浑然一体,分不清上衣下裳,似乎连条缝儿都没有。
阿香听了来人的话,便将灯笼往后指了指:“推到后院去吧。”她抬头往车子里看了看,“怎么没有霹雳?敕令要收多少麦子?”
“敕令用一百五十霹雳。”刚才说话的人又瓮声瓮气地回答,“雷部库中没有,让你去西山洞窟里取呢。”
阿香转过身,用灯光替雷车照着路,一面回答道:“知道了。今夜晚了,明日一早去取罢,西山洞窟近,耽搁不了收麦。”
十八辆雷车逐一推进了院子里,那宅子看起来并不大,可是十八辆车推进去却极其顺利,仿佛里头有个极大的院子。待最后一辆雷车推进门,阿香也跟着走了进去,灯光忽地熄灭,顿时一片黑暗。待齐峻的眼睛适应了这突然的黑暗之后,便见眼前又是一片稀疏的树林,那宅子仿佛飘散在虚空之中,无影无踪,只有一片长满长草的荒地罢了。
“这是什么鬼怪?”齐峻的手刚才就一直紧握着腰间的湛卢宝剑,“他们所说的收麦又是什么?该不会是去偷百姓的麦子吧?”
知白犹豫了一下,抓了抓头发没有立刻说话。齐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不知?”
“天机……不可泄漏……”知白终于憋出了一句,随即叹了口气,“只可惜了这些麦子。”
“果然是来偷麦的?”齐峻一把抓住他的手,“究竟是什么鬼怪?”他细细回想方才阿香与推雷车的人的对话,“用霹雳,又说雷部库中没有,难道,难道这些是雷神不成?如此说来,明日将有大雷雨?”
麦收时分,常有雷雨,故而收麦多说“抢收”,因只要下一场雨,就会令麦子产量大大缩减。何况推雷车人说用一百五十霹雳,只怕山东方圆千里的麦子都要毁在这场大雷雨中了。齐峻越想越是焦灼,猛然回身:“立刻连夜将人都唤起来,抢收麦子!再着人去诸乡诸县通知,连衙门差役也都用上,全部抢收!”
知白反手拉住了他的手:“不成!这是泄漏天机!要受天谴的!”
齐峻沉声道:“我不能眼看着百姓一年心血就毁在这雷雨里!天谴?难道天道就是要从百姓口中夺食?这一场雷雨,你可知道会有多少百姓要因此卖儿鬻女?若真有天谴,朕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就替他们接着!”
知白眼看他拔脚就往外走,赶紧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腰,死死拖着他:“不成啊!你身上已经没了龙气,哪里挡得住天谴!”
齐峻脚下不停,拖着知白就往外走:“宁遭天谴,朕也不能看着这天灾不管!”
知白死搂着他的腰不放,两脚都拖在地上,被他拽着在地上拖出两条小浅沟来:“你再想想,再想想别的办法!再说,就是现在叫人去诸乡告知,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是外县呢。就算是泄漏了天机,也救不下多少麦子,太不划算啊!”
齐峻对于划不划算并不在意,可是知白说通知诸乡县已来不及,这却是事实,纵然现在将人快马派出去传信,到明日正午又能抢下多少麦子?他不由得站住了脚,沉下心来仔细思索:“若不然——毁了他的雷车?”
知白转头看向已经完全消失的宅院,慢慢摇了摇头:“没有天灯照着,我们进不去。”
“那么……”齐峻忽然灵光一闪,“霹雳!刚才那人说过,雷车里没有霹雳,要到西山洞窟去取,还说西山离此不远——那霹雳是什么?我们若是能将霹雳毁了,他们是不是就不能毁掉麦地了?”
知白迟疑地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西山洞窟究竟在哪里?”
“回去!”齐峻断然道,“找今日迎驾那小吏,他对农事如此熟悉,又在本地呆了这么久,想必知道一些。”
两人说着话出了树林,便听见外头一片乱糟糟,十几个跟着出来的侍卫突然不见了皇上跟国师,既不敢不找,又不敢太大声叫别人都知道,只急得头上的冷汗跟水似的往下流,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见林子边上忽然多了两个人,正是皇上跟国师。这林子稀疏得很,刚才十几个人将这林子都快翻了过来,连只耗子都藏不住,更别说两个大活人了。可就是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