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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十五两银子,我爹娘做主把我卖给了沈家。”
他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与慨叹中,眼望着白云悠悠,自言自语道:“不管你信与不信,其实我是真心感激过你父亲,也是真心想过对你好。只是我更希望人生能由自己主宰一次……不管是立业还是姻缘。罢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世上一念之间错过的缘分何其多,你我也都不是最可怜那人。”
说到这里白承桐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串赤金珠手链推到沈归雪面前,“有一点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为了朋友,连母亲的遗物也舍得给出去。我常想着若是自己没到你家就好了,江湖之大,或许某时某刻相遇,我与你也能如同你跟莫轻寒一般,当个无关风月的好朋友。”
沈归雪瞧见那串手链,脑海里那根弦“嗡”地响了一声。面上却微哂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如果你没来我们家,也有可能是你普普通通地长大,当个普普通通的军户,然后有日发觉爹娘真无能,为什么就没那个本事把你送进大侠门下,白浪费了你一身的习武好天赋——你看,我都在你手心里攥着了,你都不能坦诚点,身份,地位,成就,姻缘,你什么都想要,但凡得不到就是别人对不起你。”
白承桐有些惊讶于沈归雪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淡淡道:“算是吧。可扪心自问,论武功论功劳苦劳,这些没什么是我不该得的。”
“你既然如此认为,当日为何不说出来?你若坦诚跟我爹说你就想要梅姐姐,或许还能让我不那么鄙视你。”沈归雪叹了一口气,“要不这样,你放我走,我让梅二叔回杭州,梅姐姐若愿意跟你走,我绝不拦着,如何?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也曾是真盼着你俩能在一起。”
白承桐起身掸了掸土,“我只盼着德威、承顺有一日短兵相接时,你别那么恨我。”
沈归雪在山上被禁锢一个多月,山下闹得人仰马翻。
丁一鸣灰头土脸地带着剩下的人和货物回到叶城,货物损失十之三四。按理说,遭到劫匪、舍命保镖有功,损失德威镖局照价赔上便是。但此次购进药材之事,叶钧卿并未将其列入军需采购调运之列,花费也是一半走叶王府的账,一半走了叶城藩地财税中可自由支用那部分。
问题就出在这“藩地财税自由使用”的部分——叶氏辖区乃是大齐王朝中最后一块异姓王封地,其他地区的财政支出,早已由朝廷统一调拨,用钱就得上报。一时间,这买药材用的钱就有点说不明白了。
虽然各地封疆大吏都会截留挪用一些资金,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一方主政者公开的秘密,但架不住朝中突然一窝蜂地上奏,一时间,要求查账的、撤藩的、质问叶钧卿不用朝廷调运系统而聘用民间镖局的,纷纷砸过来。
叶钧卿焦头烂额地写请罪折,秘密派穆雁南去了趟帝都,运动人情。德威镖局十年未曾丢镖了,此事一出,少不了出钱赔偿,这还是小事,沈德佩又做主,由德威镖局补上了叶城财税自由使用那部分钱,又给朝中相熟的大人们送了圈礼,好不容易才将这话圆回来——此批药材,由叶王府与义商共同出资支援前线,没动用叶城财税一分一毫。
与此同时,大小姐被人劫走一个多月,杳无音讯。在场众人俱认得带走大小姐的是白承桐,沈德佩迫不得已,向武林盟主请了悬赏令,撒开网找白承桐。
趁着德威镖局焦头烂额,被钳制的承顺镖局猛然发力,终于拿下了通往江南的两条镖路。七月初,又到了下半年朝廷陆驿选择民间镖局合作之期,两江总督府连续五天拒绝德威镖局雷德泰的拜访,第六日,宣布两江陆驿的合作方为承顺镖局。
老江湖们敏锐地嗅到风雨将至的味道,这江湖的力量格局,大概是要变一变了。
“继续审。”叶昭听完属下来报,冷酷地吩咐道。
这大概是这些天来最平静的地方,叶城天牢。丁一鸣他们俘获了孙道人和几个小喽啰,带回叶城。孙道人被谷不谷一掌劈掉半条命,始终在昏迷中。叶昭一办完事就连夜换马返回叶城,匆匆禀了叶钧卿,就一头扎进天牢,半个月没出来。
昔日那个爱开玩笑好说话的大统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而疯狂的狂魔。这半个月来,叶昭几乎没连续睡过一个时辰以上的觉,熬得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可小喽啰又能知道什么核心内情,酷刑用遍了也审不出来。
第一个被审的是周独眼的副手,叶昭亲自审的,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他不许人靠近,下属们只能心惊胆战地地隔着墙听,犯人凄厉如鬼哭的嚎叫持续了五六个时辰,最后逐渐弱了下去,叶大统领从牢房里出来时,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遭。他脸白如纸,双手却是触目的暗红,要来净水慢条斯理地洗手,将一盆水连带手巾都染上血色,缓缓道:“下一个。找个大夫来看看那道人,务必让他醒过来。”
但孙道人一直没醒来,时间一天天过去,叶昭越发压抑狂躁。听闻此事,叶敬卿来过天牢一回,站在叶昭面前许久,叶昭也没抬头,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