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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宁斐太了解他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如今镇国公还活着、公府还有三位未及冠的公子,更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仅仅这些,便足够令他的父皇如鲠在喉了。
自他从不曾将自己当成儿子看待分毫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他经年以来对镇国公府的忌惮几乎已成病态。
宁斐无从得知这病态的仇视从何而来,仅凭猜想,大约是觉得能抵挡北狄铁骑的家族,如若掉转头来剑指汴京,他亦无从反抗吧。
此等心胸狭隘鼠目寸光之人,竟能成这大好江山之主,何其可笑!
☆、自荐
这一年是隆庆帝在位的第三十年。
大约是他命格不怎么好, 在他登基后的第四年,北狄首领便换成了那个有着一半大梁血统、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努顿。
自那以后的二十多年间,西北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先是担心祖先打下的江山无法在他手中完整传承。
待北狄人终于被艰难地驱逐,复又开始担心为驱逐北狄而在西北经略十数年的镇国公府生了不臣之心。
而在这第三十年, 他终于得以把镇国公府的兵权尽数收回。
却不曾想, 还未来得及稍稍舒一口气, 西北边境竟又再起狼烟。
隆庆帝接到战报时,几乎吐出血来, 他甚至真的希望这仅仅是命运作弄而已。
然而他并不愚蠢, 心知怕是大梁西北军的交接惊动了北狄人。
“简直可恶至极!”隆庆帝忍不住摔了杯盏,“努顿是以为我大梁除了姓陶的便没有人了吗?!”
传信的内侍吓得俯身在地,恨不能遁地而逃。
倒是常年在隆庆帝身边伺候的内监总管李德元对应付盛怒的帝王颇为熟稔。他躬身回道:“圣人实不必为此等不知事的蛮夷头子动怒。如今是孙将军统领西北,他是您亲自培养起来的, 本事自然了得。说不得如今这信儿传来的时候, 狄人早已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说着, 以眼神示意跟着他的小内侍收拾了打碎的杯盏残片,又新奉了一杯珍妃娘娘亲手炮制的静心茶。
隆庆帝发泄了一通,心绪稍微平复了些, 李德元话又说得漂亮, 他竟隐隐有些信了, 便复又坐下。
待饮了口惯喝的静心茶,方彻底平静下来。
“宣兵部尚书和户部左侍郎。”喝完一盏茶,他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帝王,仿佛从不曾失控过。
为了震慑北狄,也为让天下人知道即使没了陶家,西北依然稳固,乾元帝将一切资源皆优先安排给了孙翰。
可战况还是向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情状发展去。
乾元帝虽自小受帝王教育, 于战争之事不能说一无所知,但他这大半生从未离开过汴京,甚至连离开皇城的时候都少有,到底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不知军有军魂。
孙翰确实并不差,西本军依然有数十万之众,而军粮军饷甚至更胜从前。
可军心散了。
不过月余,北狄已经攻占四城。一切仿佛回到了二十六年前努顿刚刚登基称王的那一年。
如今的西北战局错综复杂。
隆庆帝的心腹孙翰为主帅,他来到西北已有四五载了。虽说直至去岁冬才将西北军的兵符全数攥在手中,但这些年陆陆续续也已经安置了不少他的人。
而他的人里,有多少暗地里已自以为是地择了隆庆帝“认定”的新主,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另一面,虽说镇国公府如今式微,但毕竟这里是西北,是三代镇国公经略二十多年的地方,隆庆帝以为凭着掠夺虎符便能彻底驱逐公府势力,也未免有些天真。
因而,西北如今可说是内忧外患。
一面军心不齐,另一面自然势如破竹。
此时的汴京朝堂上,也再次出现了去岁冬日驱逐镇国公时的景象。
臣子各为其主,争执不休。
可前线战况再也耽搁不了了。
努顿这一回依旧选择了二十多年前曾占领的四城作为突破口,并且一举拿下,而后竟领军沿皋城一路往大梁腹地而来。
这举动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大梁与北狄边境上有边城七座,边境线过长一直是大梁防御西北的一大弊端。
从前也不是没想过继续往西北方向拓土,打到狄人老家去,把他们拦在古岐门关外。
可谈何容易。
岐门关在前朝便已经失守,早不复存在,因而今人已称其作“古”。狄人在关内游牧数百年了,把他们撵出关并重兵驻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必定需要上位者的全力支持。
可隆庆朝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是故西北守军只得苦守绵长的边境线。
努顿占领四座边城后,不再攻打其他边城而一路向南而来的举动,令大梁朝中稍有军机意识的大臣俱都领会了其意图——这一战,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