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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羲是否发兵讨伐还是未知——这一干新任文武大臣,不论是从前互有龃龉的,还是现在有仇怨的,无不焦头烂额,心里明白此时此刻最大的事应是共御强敌,还何来的工夫内斗。
在此前提之下,今日朝会上,歧王提醒宰相将手下私兵统一交枢密使重新整编时,满朝死寂。宰相主政,枢密使主兵,原该就是如此的,更何况在此危急境况下,万不能将相失和。
歧国现有兵力七成已归还于歧王,三成为褚中天直接统领。但不同于晏家军这等只姓晏的私兵,褚中天只是领兵多年,为将帅久矣,其中的一部分就好似成了他的兵。歧王只说要重新整编,不提收回兵权,但整编换将改易行伍之后,不就等同于撤了褚中天兵权么。
当下局势危急极可能应战大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褚中天万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而今朝廷初设,官员各司其职,他做宰相的若带头视官制于无物,岂不贻笑大方。
且唯有晏海才最清楚大羲兵将详情,从重新整编大军再到制定迎敌之战略要领,歧国上下舍他其谁。不论这一次大羲是发兵讨伐,还是按兵不动接受歧国岁贡,褚中天早晚都得和兵权割裂,他何必在此紧要关头紧握那一点兵权不放。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王上的提醒合情合理,褚中天明白这个道理。他褚家诸子都已在朝中领了要职,心腹也的确被王上启用数人,王上不曾亏待了他,他又怎好强求太多,只是今后手中无兵总归是不太方便。
散朝之后的问政殿内——
“褚大人野心不小,可惜贪图小利,目光短浅,以后难成大事。”这是宋义对他的评价,直言不讳也不怕歧王听了恼怒。
他说的并无不对,若褚中天眼光长远,也不会生出取闻人而代之的心。闻人氏一旦没落,依女帝狠辣的性子,岂会容他成为下一个闻人氏。
“愚蠢之人最易生事,把他给孤盯紧了。”
歧王揉着额角倚在座榻小憩,闭眼养神,因累急了,瞬息间便迷迷糊糊。一时梦起昨夜教王后筹算,烛火下那张清瘦的脸认真的模样,还有那总是不认输的眼神。
这是个哪怕在绝境也从没未想过放弃的女子,自有她独特的美丽让人记住她,更不敢轻视她。
正梦里相对,身侧突然响起人声扰他清梦,却是宋义有事禀报,满面愁容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烦。他好梦被扰,颇不耐烦:“又有何事?”
宋义:“王上……”
“说。”他撑坐起来,轻按眉心。
宋义的表情像见了鬼:“他、他回来了……”
☆、第 27 章
他回来了。
付之涯回来了。
穿着笼罩头脚的黑袍, 戴着只露眼睛的面具,他微驼着背,从殿门口走来的每一步都略有些跛。烈火在他身上留下永远的狰狞伤痕,摧毁他原本挺拔的脊背, 让那双曾经好看的双眼, 从眼睑到睫毛都烧变了样子。
面目全非。当他张口说话, 嗓子里挤出的声音沙哑刺耳,不复当年清举之音。他的身上未遗存任何属于付之涯的痕迹, 就算他摘下面具, 脱掉黑袍,这世上恐怕已无一人认得出他。
那夜元宵人团圆,她远赴歧地,付之涯却在这一天身负宿命, 毅然赴死。他原是没有想过再活的, 可老天偏要戏耍人, 他从暗道逃离,遇游方郎中,这条命竟就这样捡回来。
后来, 他迈着这条再也伸不直的腿, 从大羲追到歧国。
歧王在震惊中徐徐起身, 一步步踱步到付阁主跟前,他的眼中有着难以剖析的内容,让人难敢直视。殿中是良久的静默——付之涯这个人,或许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他活着,是污点,是威胁,是日日提醒歧王, 曾有三千多个鲜活的生命,为他断尾求生的……噩梦。
漫长死寂之后,他却只是拍拍付阁主的肩。
轻声道出一句:“能回来就好。”
付之涯半膝跪下,面具下的声音不怎清晰:“属下发誓此生效忠王上,但有命在,誓言便无转移。王上在哪里,属下就追随到哪里。”他的忠心已经用赴死去证明过,毋庸置疑。
歧王轻有一声长叹,眉心被愁绪所牵动。又是长久的沉默,他将手掌放在付之涯的头顶,一如当年付氏先祖跪在闻人先祖跟前发誓效忠时,闻人立信所做的那样。
“霁月阁已完成它的使命,付氏一族大忠大义,孤不可再妄求更多。从今日起,孤还你自由之身,赐黄金千两,你可自去你想去之处。”
回应他的,是面具下传来的一声自嘲的笑。付之涯垂首回道:“我这样的人,还能去哪里安身立命。还请王上收留,舍我一个容身之所。”
他如今这个样子,如幽魂鬼怪,人人见之躲避,天地辽阔却无哪一何处可容他。
歧王岂会不懂,却无意应允。他收回自己的手,负在身后:“听王后提起,她把你的衣冠冢立在鹤鸣山的山腰。因你说过想得清静,早已疲于背负沉重的枷锁,她才会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