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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燕妫倒想听听她还能怎么编,嗤笑应她:“细数来,已有十二年不曾问过一句冷暖。既早将我卖给霁月阁,这母女恩情便断了多年,哪里还有什么想不想的。”
燕姒见她固执,急得快要跺脚:“你又不是不知,那时候连年大旱,满地死人,咱们娘儿仨亲眼见到过人吃人的啊。卖你进去大家才都有口饭吃,若不然咱母女三人一个都活不成。燕妫啊,啧啧啧……你呀你……你怎的非要认死理!”
“是么,我却觉得死在一起反倒痛快。”她微扬起下巴,见这日头上去了,等会儿还要去见唐雨旸一趟,今日要做的事不少,不宜再于此处白费口舌,便道,“你既不明白我的愤懑,那不妨听听我的经历,也就懂了。”
燕姒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快些听她说完,只要她出了这口气,或可挽回亲情。便忙作一脸怜惜模样:“这些年当真是苦了你,妹妹你有什么苦水便都朝姐姐吐吧,姐姐都听着呢。”抖抖裙角的泥土,寻了块干净地,铺上绢帕,坐下细听。
话到此处,燕妫为时若刻的碑已经完成,付之涯的也已立妥了。她扶起第三块石碑,开始刻“燕妫”这个名字,不疾不徐讲述起这十二年来的风雨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OK,绕回来了~
虽然有一点点虐,但后面的糖也不少的~
☆、第 18 章
从入霁月阁到进歧王府,从进歧王府到回歧地,从歧地又返回大羲,这过程燕妫讲的简单,但关键处并无遗漏。离开大羲前,她想要为自己的过去做个总述,不光说给燕姒听,也说给自己听。听一听自己的经历,理一理这纷杂的内心。
当故事结束,“燕妫”二字也恰好刻完。
“我所有的遭遇,都始于那二两银子。姐姐——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母亲把我卖掉的时候,你可曾求情半句。”
燕姒连忙摇头,脸上挂不住:“我……那时也还小……”
“不,不是的。”燕妫将石碑一一竖在坟前,侧首瞧她,嘴角挂起一抹哂笑,“你和母亲身上都流淌着一样的血,先己后人。卖我如是,害方夫人,害无辜稚子亦如是,今要害方二老爷性命——”
她缓缓走过来,手中握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不是先己后人,不是蛇蝎心肠,而是背恩忘义,不配为人!”
燕姒被这匕首的森寒刀尖吓得接连后退,哆哆嗦嗦的舌头打结:“你别过来!你、你把刀放下,你想干什么!”
“我此生罪业太多,死后必下无间地狱,也不在乎多一条弑亲罪名。想来,能救方二老爷一命,也算得上善事一桩,不知可否功过相抵。”她手中拿着匕首,匕首上还沾染着刻碑带下来的灰尘,一步步把燕姒逼得腿软,“今日我若不杀你,像你这样生来一颗毒心的人,来日你还要害谁。”
燕妫把匕首塞入燕姒手中,燕姒想推开,可这力量的差异却有着天渊之别。
“妹妹!妹妹!你别冲动!你听我——”
林风穿过,山鸟欢鸣,女子的尖叫戛然而止。
“燕妫”死了,一把刀插在她的胸口。她就躺在挖好的坟坑里面,坟土盖到胸口,胸襟中藏着霁月阁天字牌,上刻名号“燕妫”。另有刻着“唐时若”与“付之涯”名字的墓碑树在两边,三坐坟排成一列,凄凉而悲壮,书写下霁月阁最后一段故事。
“如此,甚好。”
善恶终有报,今日她取恶女性命,不知他日会是谁来取她性命,她又终将埋骨何方?胞姐已逝,这天地间,除却刘氏还有谁与她存有关联,她就像一片叶子,一叶孤舟,一颗金簪草的种子,飘到哪里是哪里。
如果躺在坟坑里的人是真的燕妫,真的她自己,她反倒是再无苦难,从此无求了。
树梢有沙沙细声,燕妫闻声望天,空中正有阴云浮动。很快,晚春的雨就要落下,冲走脚印和一切她来过的痕迹。她拿起斗笠,取小道绕往后山,脸上是如深潭一般的平静。
在后山的岩壁下,还有两座新坟,都没有立碑,坟中埋着的分别是付之涯的半枚扳指与唐时若的剑穗。小小的坟包,藏在人迹罕至之处。
眼下霁月阁正被严查当中,即使她为二人立下衣冠冢,若被朝廷搜到也必定被毁,索性在风水宝地处假做衣冠冢留给官兵去折腾,委屈他二人长眠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岩壁之下,可观四时风光,又远离尘嚣。
她拍拍身上的土,打开酒坛,敬地半坛,豪饮余下半坛。烈酒割喉,半坛饮下沁入心肺,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阁主遗愿燕妫已勉力做到,还望莫要嫌弃坟冢简陋,牌位不立。”
“时若,你哥哥有消息了。你想知道结果,就时常来入我梦。”
饮罢烈酒,燕妫戴上斗笠,将故事留在鹤鸣山上,一言不发下山去了。不出半个时辰,大雨冲刷下来,带走沙石枯枝,河水渐渐浑浊不堪。她策马奔在雨里,斗笠竟拦不住水,淋得她满脸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