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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起来,黑眸浸透了水润,只觉四肢发软,所有的陈设在眼前晃,浮光掠影一般看不清抓不住,眼神也变得迷蒙了。
“阿然,这酒的滋味怎么样?”
顾茕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一万米厚的棉花墙,朦胧缥缈地敲击着陈孑然的耳膜,羽毛撩耳朵眼儿似的,一点也听不清,飘忽间只觉耳朵痒得轻微又焦灼,歪着头把耳朵往肩膀上藏,企图躲开这轻飘撩人的骚扰。
顾茕却不答应,把快缩到沙发靠枕底下去的醉鬼给捞了起来,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搂在怀中,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揽住细=腰,另一只手从后面托起了陈孑然的下巴,逗弄小猫似的轻轻挠了挠。
陈孑然醉得不知世事,只跟着本能走,下巴被顾茕挠舒服了,便向后仰起头,把最脆弱的颈项全无保留地暴露在顾茕手中。
“晕……额头,不舒服……”陈孑然带着醺然酒气嘟囔着,那只软绵绵的右手更使不上劲儿,被顾茕柔柔地拢进了自己手中。
“要不要喝水?”顾茕在她脸颊旁边耳语,刻意压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熏红了陈孑然的耳根子。
“要。”陈孑然双目半阖,乖顺靠在她怀里点头。
顾茕长臂一伸,端起了装冷水的玻璃杯,杯沿碰了碰陈孑然的唇。
覆着一层酒光的水色嘴唇,才碰到玻璃杯,头便迫不及待地倾上前,想喝一杯清凉的水解渴。
那杯子却好像长了腿似的,陈孑然前倾一步,它就后退一步,直到她不得不直起身子转过来,两只手搭在顾茕的肩膀上,去找那杯会飞的清水。
杯子突然不见了,陈孑然模糊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只觉自己的嘴唇撞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件。
不是水杯,水杯没这么软,也没有这样宜人的温度,她想知道这是什么,张嘴,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顾茕不动声色地用一杯水把陈孑然勾引过来亲自己的嘴唇,下唇被咬的那一下,已经让她快把自己的手掌心给抠烂了。
这是陈孑然主动凑上来的一个吻——虽然是顾茕使了手段才得来的,也足够让她激动得血液沸腾,她手背上的筋都爆起来了,才克制住不顾一切把陈孑然拥在怀里亲吻的欲=望,等这个已经醉得意识模糊的女人一点点来发掘她。
牙齿磕在一起时,顾茕眼里泛起热气,舌尖探了探,顾茕眼眶湿润,掉下来的一滴泪,弄湿了两个人的脸。
迷糊的陈孑然嗓子干渴得好像撒=哈=拉大沙漠,用脸颊感受到冰凉,便用嘴唇去吮,掠过顾茕眼角渗出的水珠,咂摸几下,嘟囔:“咸的,不能喝。”
傻得可爱。
连横亘脸上的那道疤也显得温情起来。
她跪坐在顾茕腿间,顾茕被她逗笑,动了心思,手抬起来,指尖颤抖着停留在半空,离陈孑然的脸一公分处,想摸一摸她的疤。
陈孑然警觉地两手往自己脸上一蒙,脸朝下跪趴进沙发角的靠枕里,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脸藏起来,只露给顾茕一个后背。
“阿然乖,让我看看。”顾茕顺势趴在陈孑然的耳边,温声哄着。
“不能看。”陈孑然的声音闷在棉花里。
“阿然,我只看一眼,好不好?不会弄疼你的。”顾茕的声音更低哑温柔。
“不能看,不能看……”陈孑然始终重复着这一句,后心两片几乎戳破睡衣的肩胛骨微微打颤,看起来可怜。
顾茕下巴垫在她后肩上,耳朵贴着她的脖子根,很容易就能听到她捂在沙发里轻微的嘤声啜泣,一颤一颤的,听得顾茕的心也跟着抽搐。
“为什么不能看?”顾茕的嗓子也哑了,从后面抱紧了陈孑然,抵着她的肩膀问她。
陈孑然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脸,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细细的,比不上一只蚊子。
顾茕整个人抱着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每一块骨头的震=颤,“为什么不能看?”顾茕吻着陈孑然的后颈又问,“阿然,为什么不能看?”
也不知问了多少遍,陈孑然的心理防线崩塌了,细小的啜泣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声音也嘶哑起来,愈发把自己的身体缩紧,“不能看。”
“为什么不能看?”
“……丑。”陈孑然的呜咽变成了哀嚎,“丑,我丑……我是……丑八怪,别看了……别看了……”
陈孑然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为什么这么残忍,非要逼她承认她不愿面对的现实。
还要怎么样呢?她都已经躲起来了,难道还不够么?
顾茕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够。她把她扳过身来,强迫地拉开了她掩面的两只手。
逃不开也动不了,只能任凭她把自己展开在光芒璀璨破碎的吊灯底下,手指从额角、鼻梁、嘴角划过,一遍遍抚摸着脸上丑恶盘旋的伤疤,不断提醒陈孑然她是丑陋的怪物这个事实。
“别看了……”陈孑然泪眼婆娑地哀求,“求求你别看了……”
“疼么?”顾茕的拇指停留在了陈孑然的嘴角,话刚出口,一颗泪就砸在了陈孑然的疤痕上。
“早就不疼了。”陈孑然闭着眼大哭,大声哀嚎:“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我是说玻璃扎进去的时候。”顾茕声音颤抖,“那时候……疼么?”
“疼,疼死了。”陈孑然喉咙哽咽,“玻璃扎进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劈成两半了,一张脸全部裂开,怎么会不疼?”
血流进眼睛里,整个世界都是红的,真像地狱。
看到镜子里那张裂成两半的脸,陈孑然当时真想死了算了。她甚至憎恨现在的医疗发达,救活了她,又治不好她。
陈孑然被迫面对那段鲜血淋漓的往事,逃不掉,只好哭,抽泣着说:“血……太难喝了……”
她的血,顺着头骨的脉络,流进了眼睛里,流进了嘴巴里,舌尖都被血腥味染透了。
她从前不吃肉,可不是吃不了肉,至少和顾茕在一起的时候,饭桌上常有肉食,陈孑然也是能吃下去的,不然不会不知道她不碰荤腥。
真正的吃不了肉是从嘴里尝过了自己的血开始,肉里的腥气,总强迫她不停地回忆起那场车祸,回忆起裂开的脸,回忆起眼前像地狱一样的猩红。
顾茕心痛,但体会不到陈孑然的痛。
除非亲身体验,否则她永远也不敢说自己懂陈孑然的痛。
她是存了龌龊心思的,既然怎么也留不住陈孑然了,不如把陈孑然灌醉,就像第一次那样,生米做成熟饭,这回是喝醉了的陈孑然占了她的便宜,等陈孑然酒醒后,她还好意思说离开?
可惜计划实施到一半,顾茕自己先下不去手。
她舍不得了。
不想看着陈孑然的生活变得更艰难。
陈孑然捂着脸,背对着顾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