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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一个高中毕业生有一个月五千块钱工资,不少啦,现在大学生出来都没有一个月五千的呢,听爸一句劝,别让爸在你妈面前为难。”
“是她让你来的对不对?”
“什么她啊她的,那是你妈!你怎么不能尊重尊重她?”
陈孑然没有笑,也没有哭,擦了擦眼睛,平静地说:“她不是我妈。”
“我不是她生的,和陈子莹也不是双胞胎,她都亲口告诉我了。”
她看向陈大志的目光里波澜不惊,可陈大志却从中看到了沉重的指责,慌了,厉声呵斥:“说什么呢!你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她也把你养到十八岁了!养恩大于生恩,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感激?”
陈孑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固执地重复:“我要读书。”
“长辈说话你都不听,看来我也管不动你了,好啊,你要读书就去读,不过我跟你说,我没有钱拿给你,你想读书就自己去赚钱,能赚够学费就读,赚不到就自生自灭吧!”陈大志气急,走回自己的卧室里,砰地关上门。
墙壁震了三震,陈孑然在客厅里做了半个下午,拿着简历出去面试。
只要不要学历的工作,什么她都愿意干,在小餐馆刷盘子、在街上发传单,甚至工地搬砖她都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要她。
大雪纷飞的十一月底,她冻得两边脸颊发疼,没有找到一个愿意要她的工作。
陈大志说的对,现在招聘都讲究一个相貌端正,街上找不到工作的人排着队候着,人家犯不着招她一个毁了容的怪物,放在公司里吓自己人不说,还会吓坏了顾客。
走遍了报纸上所有的招工单位,全都碰了一鼻子灰,脾气好的会把简历推回给陈孑然,笑着婉拒:“抱歉,您不符合我们公司的任职要求。”还有些招工的人直接当着陈孑然的面说:“我们公司是很在乎客户形象的,虽然你应聘的岗位是保洁,可是你这样……”招工负责人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鼻孔朝天,“就你这长相,万一吓坏了我们的客户,弄丢了几百万的大生意,你赔得起么?”
陈孑然冻得直哆嗦回来,被梁柔洁冷嘲热讽一番,陈大志坐在旁边,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二天陈孑然又出去,这回不是出去找工作,而是申请助学贷=款。
她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国家给贫困生的补贴政策,零息贷=款,可以等到大学毕业之后找到工作再分期还。
有助学贷款,陈孑然就可以交学费,其他的费用可以想办法再凑。
她带着自己准备好的材料去相关部门咨询,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把她最后一个希望掐灭。
“抱歉,您不符合申请国家助学贷=款的条件。”
“为什么?”
“申请助学贷=款需要家庭经济困难,按照西朝市的标准是家庭成员无固定工作,家庭年收入不足两万元,您的父亲有正式工作,这种情况开不了贫困证明,没法申请助学贷=款。”
工作人员充满歉意而礼貌的微笑,只会让陈孑然的心更绝望。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她忍受了那么多痛苦才考上的大学,就因为梁柔洁的一句不许读,自己就要放弃?
不,陈孑然不甘心。
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理想不可以,这是陈孑然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大学毕业之后她能不能当老师是以后的事,现在,她必须读大学。
陈孑然又想到了陈大志所说的那个外地的服装工厂。
顾茕走时曾说,替陈孑然办了一年的休学手续,也就是说,只要在明年九月份之前陈孑然攒够第一个学年的学费,都还有上学的机会。
服装工厂一个月五千块,包吃包住,就是说陈孑然每个月的工资都能够存下来,只要半年,她就能存够3万块,足够支付她大学的学费、杂费,还有去念书的路费了。
陈孑然内心燃起希望,过了几天对陈大志说,自己愿意去工厂打工。
陈大志松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笑道:“这就对了,你可总算想明白了,这才是爸的好女儿。”
梁柔洁那天晚上都和颜悦色了不少。
……
陈孑然离家那天,离她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梁柔洁那边开服装厂的舅舅看起来挺斯文和善,包了一辆中巴车,车里坐了约20个女孩子,都是要去千里之外的服装厂里打工的,年纪最小的才初中毕业,女孩子们远离家乡,眼里充满了惶恐,趴在车窗上往外面看,想多看一眼自己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陈孑然背着她的粉红色美少女战士儿童书包,包里装着她简单的行李,陈大志送她上车,偷偷塞给了她两千块钱。
陈孑然迟疑着,不肯接。
“拿着,拿着。”陈大志往她包里塞,“这是我的私房钱,你妈……梁柔洁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兜里得有两个钱防身,穷家富路,不能太委屈了自己。我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这么多年也没有照顾过你什么,可至少你在我身边,我还能知道有没有人欺负你,以后……”
陈大志哽了一下,“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也不指望你能回来看我,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好过,要是挣着了钱,就接着去读大学吧,女孩子有个文凭总比没有强。还有几天就是你生日了,记得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买件新衣服,你这一身毛衣,都穿了七八年了,早该换了。”
陈大志显露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絮絮叨叨,直到负责送姑娘们去火车站的领队站在车门口不耐烦地喊:“磨蹭够了没?快赶不上火车了!”
陈大志摸了摸陈孑然的头发,说:“去吧,再也别回来了。”
陈孑然的情绪没什么波动,低眉垂眼,背着包上了中巴车。
她面目丑陋,看着怕人,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和她一起坐的,纷纷避着她,她也不讨这个嫌,找了个没人的靠窗角落坐下,双目无神地对着窗外看。
陈大志的那些话,如果在车祸之前说,陈孑然会感动得痛哭流涕,认为她的父亲还是爱她的,虽然多偏心了妹妹一点,可是现在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陈大志不心疼她,即使她是他的亲女儿,他情真意切说那些话、给陈孑然塞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他虽然19年都没管过女儿,可是还是给过她一点东西的。
陈孑然不会再自作多情地认为世上会有任何一个人爱她了,尤其是变成了现在这样之后。
她的心里已经成为了一片荒芜的盐碱地,再也开不出任何美好的花,只剩绝无仅有的一株草,顽强地扎根生长,这是陈孑然仅剩的一点理想。
中巴车缓缓开动,陈孑然看着熟悉的景色飞快后退,麻木地想,自己终于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