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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弘脸被打得火辣辣,猛想自己刚才做的事,脑海立即浮现“禽兽不如”四字,或许再形容得过分点也不夸张。
“你……脸上有东西。”章弘随便找了个借口,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妈的,他到底在干什么?
“痛吗?”也许是看到他脸上的指印了,周睿宁突然小声问。
“没,不疼。”章弘扯扯嘴角,忍痛笑道:“睡吧,明天带你去看梯田好不好?”
“……梯田?”
“就是这种,”章弘从床头拿了一本杂志翻开,坐近周睿宁:“我明天去拍龙脊梯田,想去吗?”
周睿宁直勾勾地盯着杂志上的样片:“嗯。”随后突然指着其中一张小声道:“漂亮。”
“这张啊?”章弘笑道:“这个角度好刁钻,借助树的形状把日出的光线勾勒得很美,而且时机也很妙,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碰上。”
周睿宁把杂志拿过来又看了好一会儿,问:“我们明天,会去照片上的地方吗。”
“咱们就是去龙脊梯田啊。”章弘轻声说。
“这里也会去吗?”周睿宁指着照片上一处问:“能看到这个房子吗?”
他指的是梯田远处一座尖顶的房子,在光线的覆盖下有种梦幻的童话气息,让人心生向往。
“你说这个?可以啊,明天咱们找找。”章弘道:“现在赶紧睡吧,不然起不来了。”
关了灯,章弘摸黑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只枕头躺下,听着头顶空调的声音,扯了扯身旁被周睿宁裹紧的被子:
“给我盖点。”
“啊。”对方身体夸张地弹了一下,然后才“嗯、嗯”松开手,似乎是被惊醒了。
“睡着了吗,”章弘放轻声音:“抱歉,吵到你了。”
周睿宁转过身,在黑暗里望着他,半晌小声地开口:“门……关好了吗?”
“嗯?关了啊,怎么了。”章弘很奇怪。
“关不好的话,会有人进来……”月光照在对方身上,章弘才发现周睿宁竟然在咬手指,脸绷得很紧,像一块面具要裂开。
他情绪很紧张,越咬越用力,几乎要把指甲盖咬出血。
“你在说什么?”章弘用力抓住他的手拉下来,钳住周睿宁瑟瑟发抖的双臂把对方抱进怀里:“什么都没有,不会有人进来,我在呢。”
“你关好了吗?不然会他们会……进、进来的……”周睿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明明吹着空调,脸上竟然冷汗涔涔。
“关好了,真的,关好了,我上了两层的锁,酒店还有保安,没有人会进来的。”章弘擦着他的脸肯定地道:“睿,你好好睡觉,明天我们就去看梯田啦,不然起不来你就一个人呆酒店里了哦。”
周睿宁听完一愣,像被敲了一棒似地盯着他,随后两行泪毫无预兆地滑下来,真实而脆弱:“我,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章弘吓了一跳,慌忙凑上去吻着对方安慰:“没事,这不是开玩笑吗?明天我肯定带你去的……”
周睿宁突然从喉咙里发出崩溃的哭声,随着表情的失控,情绪像散沙被风吹起、摧枯拉朽地崩塌了:“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章弘……章弘……啊……”那连续不断的眼泪流进张开的嘴里,脸上湿漉漉了一片,声音到后面哭得模糊而颤抖,让章弘几乎也溃围了。
他抱着周睿宁不停地安慰,像也傻了一样重复着那些话,世界仿佛被对方的哭声击毁了。明明是一个大男人的哭声,却异常地让他心疼,痛得已经没办法逃避了。
“当然不会,明天一起去,明天咱们四点就起,我还叫酒店准备早餐了,很好吃,比我做的要好吃多了……你还记不记得?对不起……对不起……”
周睿宁哭得脸皱成一团,连喘息都不规律地一顿一挫,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瘦削的背好像要裂开。章弘轻轻拍着周睿宁的背,拿纸擦着那哭得一片糟的脸。
“明天咱们去找那个尖顶的房子,就是你说的那个……所以要很早起,不然敢不上日出了。”章弘捏着周睿宁的下巴让对方看着自己,露出笑容道:“如果算拍不到日出,咱们就在梯田散步一天,拍日落也好。”
周睿宁突然凑上来,伸手小心地抱着他的脖子,叫着他的名字不停。章弘回抱住对方,手拍着那瘦骨嶙峋的背,听着周睿宁说着说着,然后又渐渐安静下来,不禁低声道:
“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现在好像来不及了。
章弘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而且还是男人,感到这么悔恨自责。
答案他已经知道了,但好像太晚了。
第三十六章、
有些事情可能真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掉。以前章弘根本不信这种东西,现在却觉得准确到可怕。也许周睿宁就是自己上辈子造的孽,他这辈子注定要和对方纠缠在一起,无处可逃。
就算张天淞出的主意再怎么有道理、再怎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现在要他找个医院把周睿宁丢下,章弘发现自己做不到。
真正懊悔也好,暂时的良心发现也好,章弘已经决定要照顾对方了。
“醒醒,睿,起来啦,咱们要去梯田咯。”
周睿宁一叫就醒了,直起身发了好久的呆,似乎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揉了揉眼睛光着脚就下了床,东张西望。
“穿这个。”章弘把昨天买的衣服给他,还有一双鞋。
周睿宁立即接过来胡乱套。章弘收拾好后一看发现对方衣服竟然穿反了,便哭笑不得地帮着脱下重新穿。
“不急,把衣服穿好了,现在还早。”他刚说,完就听见周睿宁的肚子咕咕叫,只见对方立即捂住肚皮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禁挑眉笑道:“饿啦?早餐在楼下。”
酒店的早餐就是面包加牛奶,直接现烤现热,说不上什么新鲜。但周睿宁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牛奶喝得一滴不剩,几乎要把盘子都舔干净了。章弘发现他吃饭很安静,除了动作有些迟缓外,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来,帮我拿着三脚架。”章弘把东西塞到周睿宁怀里,抓着对方的胳膊把它抱稳了:“这个是等下固定相机的,拿好啦。”
从这里到龙脊梯田的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章弘提早就租了一辆自驾车,一路迎着黎明前的黑暗在高速上飞驰。
天空渐渐由黑变成深蓝,淡色的光在一点点侵蚀那些仅存的星星。
“那边是东,一会儿咱们开上山,就可以看见太阳升起来了。”章弘指了指窗外,示意副驾驶座上的周睿宁去看。
周睿宁转头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星空看了一会儿,问:“和照片上的一样吗?”
“是啊,都是芒种前后一个星期拍的,这时候呢,梯田灌满了水,杂草都铲干净、田基都修整好了,最容易出好照片。”章弘轻声说:“诶,你想不想今晚住山上?想的话咱们就找个农家,酒店估计已经订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