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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正好遮住床脚。
    “找什么?”
    骆阑笙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
    “药..酒...”宋琏之瞧不清抽屉里的药品,胡乱摸索着,碰倒了一堆瓶瓶罐罐。
    骆阑笙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宋琏之是在找解酒片一类的药物。
    “你先躺好,我帮你找。”他把人摁回床上,顺手拉过被子盖严实。
    抽屉里塞了一些药盒药瓶,横七竖八地倒放着,从外包装上粗略辨认,大多是胃药感冒剂这类的家常药品。
    屋子虽然是骆阑笙的卧室,但他从不会留意这样的角落,倒方便了宋琏之用作收纳。
    为了找到解酒药,骆阑笙先拿出几个药盒,仔细浏览过包装上的说明,再一样一样地摆放整齐。
    直到他摸到了一个写着避孕字样的塑料盒。
    读完盒身上的,骆阑笙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犹如凝滞。
    他瞥了眼床上昏睡的人,竭力稳着手,从盒子里拆出几片药板。
    其中一片已经有了开封的痕迹,几个塑料凹槽空无一物,边缘残留着星点铝膜。
    原来宋琏之一直在背着他避孕。
    心底痛意泛滥,像被毒蜂狠蜇了一口,骆阑笙把药板强塞回去,猛地攥皱了药盒,一双乌瞳暗不见底,犹如搅进了一池墨汁。
    他望向那张无辜的面容,双拳紧紧握起,眉梢眼角都覆了一层皑皑的霜。
    月凉如水,眸光更比夜色冰冷。
    可即便如此,对于宋琏之,他生不出任何憎恨嫌恶的心思。
    骆阑笙闭上眼,放任心底的悲凉浮漫而上,在胸腔里不断翻滚,熬煮,直至苦味渗入心脾。
    像飓风过境之后,只留下一地被践踏过的狼藉。
    骆阑笙翻手一丢,盒子砸落桌面,声响微不可闻,却轰然如鼎隳。
    男人自嘲般地苦涩一笑,正欲起身离去,手背却忽地一沉。
    “骆...骆...”
    宋琏之若有所觉,明明醉得神志不清,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那人破碎地呢喃着,音色染上了无边哀戚,眼角颤颤,淌下一道莹亮的水迹,延伸进了鬓间。
    骆阑笙回过头,凝视着那人睡颜,神情晦暗不明。
    “宋琏之”
    才念出这个名字,一种无力感便涌上心间,男人紧抿薄唇,眉宇间笼罩着无人窥见的脆弱与憔悴。
    “怨我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抚上侧脸,用指腹去拭他湿润的眼角,珍爱地,细致地描摹起来,眼底凝着温柔而沉重的情意。
    “不哭了,别害我心疼。”
    胸腔泄出一声叹息,骆阑笙俯下身,轻轻吻上他的眼尾,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翌日中午,床上隆起的一团被子颤了颤,传出窸窣的动静。
    宋琏之四肢乏力地坐起来,摇晃摇晃,又放任身子落回原位。
    他按着脑门,先闭眼缓过一阵眩晕,再用力抹了把脸,总算让意识回笼到了当下。
    噩梦在脑中一闪而逝,只留下一个朦胧的片段,却足以让宋琏之心有余悸。
    他梦见骆阑笙抛弃了他,牵起一个容貌模糊的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拼命追赶那人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唤他名字,半点体面也不顾。可骆阑笙却置若罔闻,只冷漠地背对着他,步履不停,最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宋琏之敲起额头,试图把不愉快的面画捶出脑袋,又拍了拍侧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太荒唐了,骆阑笙怎么可能不要他?
    宋琏之在心中又臭骂了林侑一顿。
    要不是这混蛋故意讲些捕风捉影的事,他怎么会做这么糟心的梦。
    他掀开被子,低头瞧见自己一身银灰睡袍,又怔上了一阵。
    昨晚喝到最后,他已经烂醉如泥,只隐约记得骆阑笙来接他,又将他抱回到房间里。
    如此说来,这衣服定然是骆阑笙帮他换好的。
    宋琏之面庞微热,心里却暖洋洋的,像饱满的稻穗晒足了光,充盈又踏实。
    他坐在床沿,一脚踩到地板上,还没完全站起来,余光便捕捉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盒。
    曾经藏在抽屉底部的东西,此刻猛不防地暴露在他眼皮底下,无处遁形。
    盒子皱了大半边,表面覆着深刻扭曲的褶,可想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宋琏之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拿过了药盒,呼吸絮乱,全身都开始战栗。
    “阑..阑笙...”
    莫名的恐慌攫住心律,宋琏之下意识抓过手机,飞快拨了出去,迫切地想听到骆阑笙的声音。
    心跳震耳欲聋,提示音间歇性响起,每一声都敲在了他脆弱的神经上。
    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像失语了一般,如鲠在喉。
    骆阑笙并不讲话,沉默地等着他开口,宋琏之压紧了手机,却只能听见他沉促的呼吸声。
    “阑笙,我...我...”
    此时此刻,宋琏之才迟钝地发觉,原来他根本没有想好解释的说辞。
    “什么事?”
    男人终于出了声,语气淡漠,不带任何情绪,却叫宋琏之如坠冰窟。
    “我...我....”
    宋琏之掐皱了药盒,明明没有直面男人,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
    “对不起”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汇不成连贯有序的语句,乱糟糟地涌到唇边,只吐出了这样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泪水浸透下睫,宋琏之咬紧嘴唇,心口的痛意在瞬间蔓延肆虐。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既也不斥责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最后冷淡地抛出一句话,语调生硬低沉。
    “我要开会了,没什么事先挂了。”
    电话传来忙音,宋琏之脑袋发懵。
    手机从掌中滑落,宋琏之瘫坐在床上,揪着衣领,困难地喘了两口气,泪水涟涟而下,打湿了面庞。
    在与骆阑笙心意相通以前,他抗拒用这副畸形的身体孕育子嗣,更不愿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便在每次性事后悄悄服用避孕药。
    但从福利院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动过避孕的念头,自然也忘了把药盒处理干净,才导致骆阑笙误打误撞地揭破此事。
    宋琏之心里清楚,无论他如何辩解,他曾一度瞒着骆阑笙避孕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掉这件事,却因一时大意,最终还是伤害了爱他的人。
    而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即使从负责那一刻起,漫无边际的痛苦与悔恨就掩埋了他,就像是一场寂静的矿难,悄无声息地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说:
    晚些会有下一更]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