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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跳。
    老人的嘴唇开始颤抖,脸上每一寸褶皱的皮肤都布满着挣扎的颤。
    她死死抓着眼前的兄弟俩,一双被眼泪泡得半瞎的眼睛流连在哥俩身上。
    陶家是好人家,祖祖辈辈都心善。
    膝盖落地时一声闷响——
    “陶家小子……你领他走吧,给口饭吃就行——”
    “你弟弟眼睛不好,你就当给你弟弟养了个小猫小狗,当个小牲口使唤着做个伴儿……”
    “能活着就好了,好活赖活都是命……”
    小孩儿第二天才醒,醒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在他脚底盘腿坐着的陶淮南。
    头猛的一抽疼,他抬起手按着脑袋,摸到了一块纱布。
    陶淮南听见声音,轻声问:“你醒了?”
    小孩儿没说话,看看病房,看看陶淮南,看看吊着针的架子。
    他不说话陶淮南也不再问了,盘腿坐在床脚手里捏着个沙口袋,捏得沙沙响。病房里两个小孩儿各自沉默着,跟前几天他们在一块的多数时间一样。
    陶晓东拎着粥回来的时候,陶淮南侧了侧头听声。
    陶晓东问:“醒了?”
    陶淮南说:“好像醒了。”
    陶晓东把粥放在旁边柜子上,问:“哪儿疼不疼?”
    床上小孩儿眼睛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陶晓东也没再问,和他说:“哪儿疼了告诉我,给你叫大夫。”
    小孩儿吃了半碗粥,吃完全吐了。
    医院的清洁工拿着拖把过来拖地,拖完走前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吃不下就别吃了。”
    陶晓东问他还吃不吃,他木楞楞地没反应,过了半天才开口憋出一声:“不吃了。”
    陶晓东陶淮南都看他,陶晓东说:“饿了跟我说。”
    他从醒了开始就是这股沉默着的呆滞样子,没问过他为什么在这儿,也没问过为什么是他们在这儿。
    到他打完那瓶针又做了些检查,再到下午他穿上显然是新买的衣服被他们带着离开医院,也没问过一句他们要去哪儿。
    车上的血简单擦过了,但是还有股没散去的腥气,他平躺在后座上,侧着头看向前面的兄弟俩。
    外面下着雪,天是灰的。
    车开了好几个小时,下车时天都黑透了。
    下车后他又吐了一回,陶晓东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
    他被送进另一家医院,住在一个双人病房里,陶晓东请了个护工照顾他。护工列了个单子,上面是住院需要的必需品,陶晓东出去了一趟,都安排好了后抱着陶淮南走了。
    隔壁床也是个小孩儿,爸爸睡在旁边的陪护床,妈妈跟孩子一起挤着睡在病床上。
    护工给他接了遍尿,之后睡在他旁边的陪护床上,打着不算轻的呼噜。他伴着这个呼噜声睡着了。
    他在医院住了一周,中间陶晓东来看过他两次。
    病房窗户底下有两片暖气,热腾腾的气儿蕴过来,烘得人晕头胀脑。他鼻子早冻坏了,不管冷热总是流鼻涕。护工拿着卫生纸过来给他擦,擦了几天之后鼻子底下红了一片,一碰就疼。
    护工再过来捏他鼻子的时候他推了一把,打开了护工的手。那之后护工就不再管他了。
    陶晓东牵着陶淮南过来接他的时候,他鼻子下面挂着一溜鼻涕。陶晓东让他换衣服,同时扯了块纸扔给他,让他擦擦鼻子。
    他沉默着接了过来,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陶淮南感冒还没好,也跟着吸了吸鼻子,陶晓东于是也扯了块纸递了过去。
    陶淮南头上带着顶毛线帽,脖子上系着一条手织围脖。他手上也拿着个帽子,伸手递过来给迟家小孩儿。
    “带着吧,你头不能吹风。”陶晓东说。
    小孩儿接过来带上,什么都没问,跟着他们出了医院上了车。
    这次坐的是个轿车,不是上次的面包车了。陶淮南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上,过会儿掏掏兜,往他手里塞了两个棒棒糖。
    “你帮我撕开一个,另一个给你。”
    小孩儿低头撕开一个给了他,另外一个没吃。
    “想家吗?”陶晓东突然在前面开了口。
    小孩儿抬头看他,说:“不想。”
    “不想挺好。”陶晓东趁着红灯回头看了他一眼,“以后就跟着我俩了。”
    他没再吭声,过会儿脑袋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车流和行人。
    他话太少了,不问他什么他基本不会吭声,总是耷着眼皮往下看。陶淮南兜里总有小零食,时不时往他手里塞一个,他什么也不吃,也不说话,往那儿一坐动都不动。
    中途陶晓东下车取了趟东西,让他俩等着。
    哥哥下车之后陶淮南先是转了会儿嘴里的棒棒糖,过会儿拿了出来在指尖捏着,往迟家小孩儿旁边挪了挪,说话带着股棒棒糖的荔枝味儿。
    “你别害怕,我哥可好了。”
    迟家小孩儿往旁边躲了躲,没跟谁贴过这么近。
    陶淮南又吃了一会儿糖,拿出来再次朝他贴了贴,小声说:“以后你在我家没人打你了。”
    他嘴里都是糖味儿,一说话气息喷在人脸上,还带着股他身上自来就有的奶膻味儿。
    小孩儿转头看着他,他脸上那双水汪汪泛着空的大眼睛格外显眼。
    他们住楼房,一套两室两厅的屋子。
    陶晓东给他拿了双小孩儿穿的拖鞋,换了鞋之后他贴墙站着。
    “没罚你站,”陶晓东跟他说,“外套脱了去洗个手。”
    他眼睛四处扫了扫,陶晓东朝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用拘谨,以后你就住这儿。”陶晓东过来帮他开了卫生间的灯,“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凉水,用热水的时候别拧到头,当心烫着。”
    陶淮南跟在后面也过来洗手,洗手池前挤着两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大人给他俩调好水温,陶淮南摸到香皂攥手里抹了抹,抹完塞进他手里。
    “按辈分排你得叫我一声陶叔。”陶晓东站在他俩身后,从镜子里看他们俩,跟迟家小孩儿说,“我跟你爸是一辈儿的。”
    小孩儿抬眼看镜子,跟陶晓东对上视线,陶晓东继续说:“但是你跟我弟差不多大,你就跟着他管我叫哥。”
    迟家小孩儿没吭声,陶晓东垂眼看他:“叫。”
    他倒也没倔,开口叫了声:“哥。”
    “嗯。”陶晓东应了一声,接着说,“我弟看不见,今后你多照应他,你俩一起生活一起玩儿,别打架。”
    陶淮南洗完了手,自己摸了毛巾擦手。擦完往旁边递递,让迟家小孩儿也擦。
    他手上香皂刚放下,还继续冲着水。冲干净了从陶淮南手里接过毛巾,囫囵在手上擦擦。
    都出去了之后陶晓东想起来,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
    他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