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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小孩儿眼睛往窗户上一瞄,头一回开了口,声音没陶淮南那么软乎,说“不是”。
    陶淮南张张嘴,“啊”了声。他低头坐着不动,抿着嘴唇,手指一直在炕革上轻轻地挠。
    外头没一点动静,又过了会儿,陶淮南再次开口:“你帮我找个瓶儿……”
    他眨着空洞的眼睛,这次听起来快哭了:“……我想尿尿。”
    眼瞎就是这么废物,八岁的男孩子了身边要没个人自己连尿都尿不了。
    对面的男孩也眨眨眼,随后抬起那双总是往下耷着的眼皮四处看了看,翻了挂着的半截门帘去了外屋。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饭盆儿,比二大碗大一圈,陶晓东有时候用这个盆儿盛饭给他。铝盆儿磕在木炕沿上,他甩着长了一块的袖子又往前推了一把,然后转头回了之前站着的墙根。
    陶淮南往前摸,摸到冰凉的圆盆儿,他没用这东西接过,可也没犹豫,实在是憋不住了。
    半天之后提好裤子轻轻地把饭盆儿往前推推,声儿更小了:“你帮我倒了……”
    水泥地没那么平,男孩儿拖着没那么合脚的棉鞋,鞋底擦地面的声音就更明显。陶淮南听见他过来,又听见他开门出去,随后门再响,铝盆“当”的一声落在外屋的锅台边。棉鞋底和水泥地的摩擦声一步一步再回来的时候,尿舒服了的陶淮南朝着墙根的方向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人没在家,俩小孩儿偷着干了坏事儿,拿吃饭的盆儿尿尿。
    尿完知道害臊了,陶淮南手还抠着炕革,也没抬头,悄么声儿地哼了一句:“……咱们别说吧?”
    第3章
    陶晓东中午才回来,落葬以后得安排村里帮忙的这些老邻居吃饭。回来时给他俩也都带了饭,进屋先问陶淮南:“憋尿了吧?”
    陶淮南没吭声,往墙根那看了一眼,啥也看不见。
    陶晓东照例给那小孩儿拨了饭菜,铝盆儿端过去的时候那小孩儿看着他手里的盆,无声地看了半天,没接。
    他脸也不抬头也不抬,陶晓东也没心思管他,把盆儿往他旁边柜子上一放,说:“自己吃。”
    小孩儿俩手往后一背,后背倚着墙一晃一晃,没吃。
    陶晓东抱着陶淮南去外屋脏水桶尿了一次,回来喂他把饭吃了。
    墙根无声无息,听不着吃饭的动静。陶淮南饭吃了一半,说饱了不吃了。陶晓东给他擦了嘴,让他睡会儿。
    说完端着碗要出去,陶淮南叫住他,喊了声“哥”。
    陶晓东回头看他:“怎么了?”
    陶淮南拍拍自己旁边:“我没吃饱,我一会儿饿了吃。”
    “凉了还吃?”
    陶淮南吭吭哧哧地说:“反正就放着吧……等会儿还吃。”
    陶晓东不可能让他吃,但也顺着他没端出去倒了,随手往边上一放,出去洗了把脸。
    这么多天陶晓东没好好睡过觉,晚上得在外面守着,缺觉缺得狠了。骨灰终于落土为安,陶晓东也松了劲儿,回来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哥哥打着浅浅的呼噜,陶淮南知道他很累了。
    他朝墙根处招招手,小声道:“你来。”
    没听见动静,陶淮南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对着那个方向问:“你在吗?”
    过会儿才听见棉鞋底的声,那声停在自己跟前,陶淮南坐着的上半身稍稍往前倾,说悄悄话一样:“你吃我的饭。”
    他把人饭盆儿尿了,让人没了饭吃。陶淮南补偿一样地推推自己的饭碗:“没凉呢。”
    男孩儿看看坐在炕上的小瞎子,又看看碗,到底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还是拿着陶淮南的勺几口吃了。
    这个事儿让陶淮南觉得和那个小孩儿待在一个屋里再也不别扭了。
    陶晓东发现两个小孩儿偶尔还说几句话,离得不远不近的,说点小孩子之间的话。
    窗户外头垂下来长长的冰挂,被阳光晒得有点化了,坠不住砸了下来,一截砸在窗台上,一截崩起来敲上窗户。
    敲玻璃的声音突兀响的这一声让没防备的陶淮南吓了一跳。他害怕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有些张着嘴,瞪圆着眼睛。
    陶晓东在外间跟人说老房子的事,撩起布帘看了一眼,正要进去抱他,就听见陶淮南小声问:“啥呀?”
    那小孩儿听见他问,看看他,靠着墙说:“冰。”
    陶淮南没见过这东西,小时候瞎之前看过的也忘了。他以为有人拿冰砸玻璃了,一直坐得有些紧张。
    过会儿陶淮南又小声问:“啥冰?”
    小孩儿手垫着后背倚着墙,半天也没说出句啥来,可能也不知道怎么跟瞎子说那是什么冰。倚墙站了半天,一扭头掀帘子跑了。
    陶淮南脸朝着外间的方向,带着点茫然。
    陶晓东就见那小孩儿从里头出来跑了,过了没几分钟又从外面开门跑进来了。手上还提溜着长长一根冰挂。
    老家叔叔喝了一声,喊他:“干啥你!你别扎着小南!”
    小孩儿也没搭理他,跑进去往炕上一扔,胳膊一缩用袖口擦擦手。
    陶淮南眨眨眼,问了声“啥”。
    那小孩儿没什么表情地说:“你自己摸。”
    陶淮南于是伸手,小心地往他旁边的炕上试探着摸,摸着了有些惊讶,手指尖先是立刻缩回来,而后又摸上去。
    冰冰凉,滑滑的。
    陶淮南笑起来:“冰啊?”
    “冰溜子。”那小孩儿不冷不热地答了他一句,说话时还吸了下鼻涕。
    小孩子说土话也显得没那么土,带点口音就像多带了点天真。陶淮南学他,土里土气拐着调地跟了一句:“冰溜子。”
    说完自己先笑,又重复了一次。
    他见过的东西很少,丁点玩意儿都觉得新鲜。摸来摸去摸一手湿凉,温炕当然放不住冰,没多会儿就化得哪都是。
    陶淮南往边上挪挪,不沾湿自己。
    他把长长的冰条拿在手上,尖的那头在自己手指间上轻轻碰,已经不尖了,只是有点滑滑的触感。
    陶淮南自己玩了会儿,冰手了就放炕上,不冰了再拿起来。
    这么个小玩具把陶淮南玩得乐乐呵呵的,主动去跟小朋友聊天,问他:“你爸为什么打你?”
    人把头扭一边,说不知道。
    陶淮南又问:“你咋不跑呢?”
    没人想搭理他,陶淮南听不着回应也不当回事,玩自己的。过会儿又想起来这个,张嘴又问一句:“那你咋不跑哇?”
    可能是他太烦人了,人不想跟他一块待着了,没出声转身跑了。
    这次跑完没再回来了,陶淮南手上那条冰玩得化没了也没回来。
    哥俩第二天上午就要走了,老房子陶晓东没卖,让老家叔叔住着。晚上陶晓东收拾东西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