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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狗。”孟钊下了定论,撸了几下陆小刀的狗头,然后走到另一间浴室洗澡。
孟钊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
对面正对着主卧,门没关,陆时琛正坐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很厚的书,玩累了的陆小刀趴在他脚边昏昏欲睡。陆时琛的头发还没干透,额前掉落了几缕稍稍遮住眉眼。卧室顶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台灯,许是灯光暖黄,让一向没什么“人气儿”的陆时琛此刻看上去莫名有些温柔。
孟钊走过去,先是坐到空着的那边位置,拿过手机查看了未读消息,然后躺了下来:“早点睡吧。”
陆时琛仍在翻动手里的书,那书很厚,从陆时琛手指间露出的封面字样,似乎是什么跟心理学相关的大部头。真是文化人啊……孟钊心道,一看到这书的厚度他就已经开始犯困了。
孟钊闭上了眼睛,陆时琛又翻了两页书,漫不经心道:“岩城的李局让我们参与营救行动那会儿,你已经确定了他和徐局没有问题?”
他提到这件事,孟钊缓缓睁开了眼:“倒也没有确定,我其实也怀疑过他和吴嘉义之间会不会有勾结,毕竟岩城那地儿特殊,但在那种情况下,除了相信岩城公安,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解救林麦母子。至于徐局……”
孟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其实对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小时候我没人带,跟着我妈去过几次市局,也见过几次徐局,那时候他就总冷着脸,看着就让人怕。不过能看出来,他跟我妈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有一次我妈临时接了个特别紧急的案子,把我扔在了局里,到了中午,徐局见我一个人,就把我带去了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冷着脸,吓得我战战兢兢的。我小口吃着饭,他冷不丁问了我一句,长大了想做什么?我那时候还没什么目标,就回了句不知道,他拉下脸说,别做警察就行,要是跟你妈一样,儿子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这就是我小时候和徐局唯一一次交谈,只觉得他这个很冷、很凶,不好接触。”
“后来,我妈走了。那天我赶到的时候,很多我不认识的警察都在医院的走廊上等结果。见我过去,他们一个个上前来安慰我,但那时候,我大脑里面只有一片空白。那场手术一直持续了八个小时,等在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少,一直等到半夜,医生才从急诊室里走出来,冲我摇了摇头,说了句‘对不起’。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哭得昏天暗地,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模模糊糊地,我看到角落的座位上,有个人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抹了一把我的眼泪,跟我说了一句话——‘不要哭,你妈妈为你撑了八个小时,从现在开始,你也要为她勇敢地活着‘。这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近二十年了,但我还是记得那张看上去冷冰冰的脸,还有那张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这些年,很多时候,我就是靠着他那句话撑过来的。”
“再后来,我考上了公安大学,毕业时选择进入公安系统。其实我当时我报考的并不是明潭公安,但后来莫名其妙地被调了过来。现在想想,应该是在我妈、我舅舅出事之后,徐局出于保护我的态度,在内部进行了运作。”
孟钊说完,陷入了这些年对徐局的回忆。
半晌,陆时琛开口道:“那你应该是很信任他的。”
“当然,九分信任,一分怀疑吧。徐局这个人,城府太深,平常和他接触的时候,我常常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而且,”孟钊顿了顿,说,“无法否认,人是会变的。有时候越是看不透,就越是会想,如果徐局变了,我该怎么办?越不敢想,这种想法有时反而会更强烈。”
陆时琛没再说话,沉默下来。
也许陆时琛对感情这种东西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孟钊心道。无言片刻,他再次出声道:“对了,对于当年你们一家遭遇的那起车祸,你有什么看法?”
“关于那起车祸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陆时琛语气平淡道,“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实在给不出什么高见,只能说,那起车祸发生的时间节点确实非常可疑。”
“也是,”沉默片刻,孟钊又问,“你爸明天陪你去医院复查?”
“嗯。”
“是该好好复查一下,看来周教授说的那番话,你爸算是听进去了。”想了想,孟钊看向陆时琛,“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那起车祸发生后,你跟你爸相依为命,按理说父子之间的感情应该会非常深厚,但为什么你跟你爸相处起来,看起来却比平常父子要更生疏一些?”
陆时琛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来,盯着某处沉默了几秒才道:“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平常人的感情,对于亲情也没什么概念,从那场车祸醒过来之后,他对于我而言跟陌生人无异。和我这种人在一起,很难产生什么父子亲情吧。”
陆时琛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让孟钊觉得有点难受。片刻后,他开口道: “我一定会抓住吴嘉义,让他把所有实情都招供出来,如果那起车祸真的是他所为,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陆时琛起先没应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往后的路,可能会越来越难走。”
“再难的路都走过来了,”孟钊笑了笑,“何况我们现在不是联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