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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结束的时候原溪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手上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却还在往嘴里送。
郑岚笑了一下,说:“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
原溪捏紧了纸杯,将出发时就打好的问题递到郑岚面前:请问我有病吗?
郑岚诚实地告诉他,“从评估的情况来分析,你目前出现了抑郁症的表现,需要进行吃药调节,不然很有可能会往严重的方向发展。”
原溪看着他的眼神立刻就惊恐起来,手指颤抖着打字:你们会替患者保护隐私对吧?
郑岚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唐渡,安抚道:“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会在没有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和任何人泄露你的病情。”
原溪离开诊室之前,听到郑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需要将自己当成病人看待,也不需要一直执着于此,最终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药房的屏幕上现出原溪的号码,原溪小跑到窗口前,连医生说什么都没心思听,只是一直看着他拿着笔在药盒上吃药方式的动作,希望他能稍微快一点。
终于从医生手中拿走自己的药,原溪仔细地塞进自己的书包里,把一本书翻开遮住塑料口袋,又快速回到屏幕下,看到自己的号码消失之后才敢离开。
晚上原溪要去公司和唐渡一起吃饭,他从医院出来就被陈叔接上了车。
陈叔看他表情不好,以为是这几天有些降温冷到了,提醒他可以关掉一些后座的窗。
原溪机械地将车窗摁起来一些,看着窗外的景色发了很长的呆,当车停到华舟大楼前的红绿灯下时,原溪才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急促地拍了拍驾驶座,让陈叔看他发的消息。
陈叔皱着眉放下手机,按照他的意思开着车从华舟大楼下路过,没有停。因为原溪忽然说他要回一下别墅,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拿。
多跑的这一圈浪费了很多时间,唐渡已经下班了却没等到原溪,给他发短信他也没回,便打给陈叔,陈叔说了他要拿东西的事情,唐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陈叔在驾驶室中等了原溪四十多分钟,原溪出来的时候仍然两手空空,甚至连肩上的书包都没有了。不过他很清楚这种事情不在自己可以了解的范围内,便什么也没说,尽职尽责地将原溪送回华舟。
独自站在华舟的电梯里,原溪觉得郑岚肯定是说错了,要么就是他做量表的时候没有像考试那样非常专心,因为他一定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他没办法接受一个需要吃药来调节心理疾病的自己,他回到别墅绕了很多圈,最终将那些药藏在衣柜放置冬装的很深的地方。
那时手机响了一声,是来自唐渡的短信,问他到了哪里,前面还有好几条原溪没有看到的。
原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对……对,不能被唐渡看出来,唐渡还在等我吃晚饭,他肯定饿了,昨天他说他会给我切好牛排,不要给他添乱。
原溪一边用力掐自己的掌心憋眼泪,一边慌乱地把堆叠在药袋上的衣服拨开,强硬地撕掉药的包装,将药倒出来就着早上的冷水吃掉,看着被弄得一团乱麻的衣柜才迟钝地感觉到手上很疼。
他首先要好起来……努力好起来。
这天原溪迟到了快两个小时,唐渡脸很臭,但仍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让原溪没动刀子就吃到了牛排,最后和他说:“如果临时有事要记得回消息。”
幸好当时西餐厅灯光昏黄,原溪一低下头来,阴影就遮住了自己的脸。
若干年之前,在原溪还不太记事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父母的一番谈话。
他们压着声音在卧室里说话,因为以为原溪睡着了。
主要的话题是商量原溪上学的事,原知方说需要先去和同学们打招呼,但何瑶不同意。
妈妈情绪激动时语速很快,她说:“难道要我们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孩子是残疾,麻烦大家照顾他吗?”
原知方暂时没有想到可以反驳的理由,让何瑶又说了很多,直到最后才用很难过的语气说:“那万一孩子交不到什么朋友,有人欺负他怎么办?”
两人都沉默下来,原溪翻了个身子但没有睁眼,他们便立刻悄声离开了。
原溪从小就是背着“残疾”的标签长大的,他时时刻刻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因为他根本不敢主动和别人交流,内里埋着深刻的自卑和恐惧。
尽管何瑶和原知方非常多次告诉他:“你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很多表达自己的方式,语言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原溪没有相信,因此很多次放弃表达自己。
当唐渡在后座上抱着原溪,将他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问他今天去见郑岚顺不顺利,有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原溪觉得自己找到了——表达的另一种方式。
原溪满心都被导师的话占着。
他很清楚自己是想去的,读书,跟着更多的老师,看看更大的世界。
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唐渡的人,给了原溪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原溪心里的家。
原溪因为想要永远留在他身边,不再满意现在的自己。
第57章 现在买冰淇淋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