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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青抬眼, 小心翼翼看了下景仲的眼色,见他嘴撇着,神色似有不悦。
大着胆子继续说:“在她身上弄出伤疤之后,那游方郎中就为她施针治疤。听说那针扎的穴位特别疼, 跟骨头碎裂了一般。有好些年纪尚小的, 不堪其痛, 哭着求着让郎中收手。还有一些,为了免受痛苦, 甚至撞墙而亡。”
桃青唏嘘。
那段时间的画溪虚弱不堪, 本来就瘦小的个子更是纤细了下去。
她看着都心疼。
桃青还要再说什么,身前一阵黑影闪过,景仲已经“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起身离去。
余下她和虞碌,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面面相觑。
画溪目光发怔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微微出神,片刻之后发出长长的轻叹声。药粉是浅黄色的,铺在肌肤上, 成了一条狭长的浅黄纹路。
她最清楚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容易留下疤痕。
她自己倒不介意脸上是否有疤, 她只怕——惹景仲嫌恶。毕竟, 他说过他最好美人。
他若嫌恶,无论是打发出去,还是自行处置,她都是死路一条。
这一回景仲把明罗打发去了都统部落,送给一个可以当她爷爷的男人,她算是彻底把明氏得罪了。
有景仲庇护一日,她日子便好过一日;若景仲不佑她了, 那……
她不敢深想。
她手支在下巴上,揉了揉眼睛,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身后的景仲开口:“被自己丑懵了。”
画溪转过头,见景仲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双手抄着靠在门口,神色松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画溪心里“咯噔”一声,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温柔乖巧地咧起嘴角,笑了下:“王上,我觉得脸上有疤,看上去也挺特别的。你觉得呢?”
景仲收回视线,听她一本正经地胡扯,未置可否,走上前,食指曲着从她的脖子滑到下颌,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缓缓升起,和自己平视。
注视着她清澈明亮的眸子,景仲第一次没有泼她冷水,而是顺着她的话,“咦”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接了句:“是丑得挺可爱的。”
画溪悄悄松了一口气。
“王后。”乌云珠在外扣门:“甄皇后听说你受伤,过来探望你,人已经到了殿外了。”
画溪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景仲。
景仲松手,走向内殿,再出来时手中拿了几册公文,又快步离去了。
画溪觉得今天的景仲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妙月姐姐来看她,她也顾不上景仲怪不怪了,忙让人把她请进来。
甄珠一进屋,握住画溪的手,第一句便是:“早上一起来就听说你受伤了。”
目光落到她的下颌,狭长的伤口触目惊心,她眼中泛起了泪花:“怎么伤得这么重?得有多疼。”
画溪浅浅笑着,拉起她坐在贵妃榻上:“昨天夜里时间太晚,就没打扰你。原本想上午再去告知你,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已经知道了。”
甄珠继续说:“听说是往我粥里下百合粉的人做的?”
画溪眼睛轻轻垂着,淡淡“嗯”了声:“是明家人,柔丹最大的望门士族。她对王上一直怀有爱意,很早以前就对我怀恨在心。这回姐姐也是受我连累,才险些受她的害。王上为了安抚国君,重惩了她,要打发她回雾川。她为了发泄心中不满,才对我下手。”
甄珠摇摇头,叹息:“我一直以为我日子已经够难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加不易。我宫里那些老妪妇人对我纵是不满,l.k.d.j最多也就夹枪带棒冷言嘲讽几句,还不敢上刀上剑的。今日她敢拿刀子划你的脸,岂知明日她不敢用匕首捅你的心窝?”
画溪没敢说,当时明罗的柳叶刃就是朝她脖子去的。只不过剑锋走偏了,划到了脸上。
“她……应该不会吧?”画溪轻声说:“王上已经派人把他送去都统了。”
她手指绞着帕子,心里也很担忧。
“景仲是最近五十年,列国最为英武的君王,他以一臂之力把柔丹从大邯属国变成现在在列国间有一席之地的国,痴迷于她的女子岂止一个区区明氏女?”甄珠一提到这些,就心怀忧虑:“本国的名门贵女,他国的公主臣女,在前头等着他的有不计其数的珍珠美玉。别说一个划你脖子一刀,哪怕她们一人吐你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人。”
在赵夏典身边这么多年,她又哪里见少了这种人这种事。
起初两年,那些狂蜂浪蝶甚至敢当面跟她叫嚣,她经常气得头疼。时间一久,她倒习惯了。左不过这些人闹得再厉害,于赵夏典而言,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罢了。
久而久之,看她们闹,倒也生出小小的乐趣。
受欺的心,总也得了些许安慰。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画溪细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景仲王后的位子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我德不配位,也活该受灾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