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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和景仲和谈。
景仲拖了小半年才派使臣团进京和谈。
和谈的条件之一就是大邯以公主尚柔丹王。皇上适龄的女儿唯有宁安公主龙洢云,于是她和萧若庭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画溪远远看到两人交头接耳,不时回眸看向她,大约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
自小在宫里混,见惯捧高踩低的戏码,她们说什么也就不难猜想。
她六岁跟在主子身边,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忠诚。这些年,公主为在皇上面前博个仁慈善良的美名,打理诸事都交给她在办。十余年间她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树敌众多,现在她遭难,正是这些人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
画溪家贫,六岁就被卖进宫里当宫女,因年纪还小,干不了精细活,被打发去浣衣坊洗衣。冬天水冷得不像话,她双手冻成红萝卜,被风一吹,鲜血直流,染了鸢美人的衣物。鸢美人怒不可遏,下令杖毙了她。
刑仗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进宫时,嬷嬷就跟她说过,这宫里每天都在死人,大多都静悄悄的,掀不起丁点涟漪。她终于也要静悄悄死去了,留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知被拖去喂哪里的野狗。
希望下辈子能去到个好人家,不用大富大贵,只求有一双好父母,不会因为年幼的弟弟需要一口吃的,就把她像牲口般随意打发变卖。
她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十年前她失去意识之前,眼帘里闯进个身着彩锦团绣的女娃娃,晶莹剔透的小公主螳臂挡在那群恶奴面前,喝退他们,带走奄奄一息的画溪。
公主是她六载短暂人生中遇到唯一的温暖,她太珍惜。
打那以后她就跟在公主身边,做了她的一条狗,指哪儿咬哪儿,从不违逆。
公主对她的再生之恩,此生难还。
洋洋洒洒的雪自天际洒下,冰霜落于她的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起了层霜雾,她抬眼看向朱漆大门,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她视线模糊,眼皮渐渐沉重。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殿门打开,龙洢云身披狐裘,手捧暖炉,在众宫娥的簇拥下走出来。她走路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将这沉闷的冬彻底打破。
画溪抬首望向公主。
龙洢云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经过,眼角的余光都未瞥她一下,径直走远。
画溪精神顿萎,她不怕公主责罚她,就怕公主不理她。
当年母亲要变卖她时,也不跟她说话。
她身形瑟缩,仿佛看到十年前母亲冷漠的脸和方才一脸冷漠的公主重叠,她脑袋昏沉,向下栽倒,彻底失去意识。
*
皇宫,平福殿。
沐浴在夕阳残色下金光熠熠的宫殿,光亮犹如九天星辰,华丽如同深海明珠。
龙洢云眉心紧蹙,袅袅婷婷走进殿门,宫娥上前替她解除披风,她一脸冰冷,面色阴沉。宫人不胜惶恐,将她引入内殿。
天气阴郁,殿内掌上了灯,丹墀之下到殿门点了上百只雕花烛,花烛中添了名贵香料,香气沉沉。皇后上身着一件金线绣上团簇牡丹青紫褥衣,披了条云锦披帛尾端垂着两寸长的蚕丝赤红流苏,簇新的湖绸长裙下套着锦缎云靴,华贵雍容,正侧身逗弄一只八哥鸟。
龙洢云走进去,俏丽小脸怒意难掩:“火都烧到眉毛了,母后还有闲心逗鸟。”
皇后“哦”了声:“母后为了你的事同你父皇斡旋了将近半月,闲下来逗逗鸟,还要受你口舌?”
龙洢云闻言,便知嫁去柔丹和亲的事有眉目了,她笑吟吟坐到皇后身侧,轻捏她的肩膀:“母亲说服父皇了?”
“自然。”皇后示意宫娥将八哥鸟提下去,回身牵住龙洢云,道:“你是本宫最疼爱的女儿,本宫怎么舍得你嫁去柔丹,受景仲那蛮夷欺辱。”
龙洢云巧笑,亲昵地贴近皇后,撒娇道:“女儿知道,世上只有母后最疼我。只是,父皇怎么肯?”
皇后轻柔地抚摸着小女儿的发顶:“柔丹只说让大邯嫁个公主过去,又没说让大邯皇帝嫁个女儿给他。皇室宗亲挑个模样周正的,封为公主,景仲能说什么?你父皇正让本宫物色人选。”
龙洢云忽的想到什么,说:“母后,女儿倒有个人选。你看合意不合意?”
“谁?”
龙洢云脑海中闪过那个姿容绝色的贱皮子,语气嫉恨:“画溪。”
“你身边那个宫娥?”
龙洢云说:“她生得貌美,最会狐媚人心,让她去柔丹伺候景仲,最合适。”
“此女美则美矣,但家世低微,你父皇未必会同意。”
龙洢云唇角漾开一丝笑:“家世低微,没有根基用得才安心,若用宗室之女,谁知她父家是否有异心?如果宗室心存异心,献上女儿嫁去柔丹,开门揖盗,届时如何收场?”
皇后眸子一亮,轻笑:“倒也说得通。不过你用了十来年的人,真舍得让她嫁去柔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