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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内心最惨痛,最不愿面对的记忆。
攻心为上。
这个时候,必须依靠赫连戎川自身的毅力和信念才能克服。谁都帮不上忙。
充满诱惑的,嘶哑的声音又在赫连戎川脑海里响了起来。
放弃吧……放弃吧……
只要放弃,一切都可以结束……
赫连戎川摇摇头,努力想从蛇毒带来的幻觉中挣脱出来。
太疼了。太疼了。
要——放弃?
但是心底里,立刻响起一个更洪亮的声音。
不!不可以!
赫连戎川扬起苍白的脸,透过面前狭窄的门缝,他正巧可以看见晏长清沉睡的侧脸。
仅仅几天的时间,病魔就将晏长清摧残地那样厉害,清瘦了整整一圈。脸颊苍白地像是冰雪,似乎稍微一碰就会消失。长长的眼睫无力地耷拉着,像是濒死的鸟儿的羽翼。。
不,他不应该这样。
他应该像他们初识时那样,骄傲,清冷,矜贵,强大。永远站得那样挺拔,头抬得那样高,像是山巅寒雾中最笔直的那一棵青松,风刀霜剑也好,暴雨骤雪也罢,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屈服。
他应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应该骑在高头大马上享受所有应得的荣耀,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后,在饱受冤枉,屈辱和咒骂后,在病榻上默默死去。
他应该活着!
即使这“活着”,需要他赫连戎川付出天大的代价,以命换命,他也心甘情愿。
晏长清,在等着他!
赫连戎川默默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咯咯作响。浑身的痛楚让他汗如雨下,但是他却竭力使自己站得很稳,宛若铜雕铁铸。
嘶——嘶——嘶——
群蛇继续疯狂地撕咬。
幻觉消退了,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更猛烈地袭来。
赫连戎川额头和脖颈爆出青筋,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泛出可怖的黑红色的血丝,浑身的颤抖越来越大。尉瑾站在一旁,心焦极了,生怕赫连戎川撑不住,想去扶他,可是赫连戎川只是默默摇头。
他必须独自抗下去,任何人都无法帮他。
细弱如丝的白烟缓慢升腾,香漏中,最后一柱香顶端的那微微的一点炭红,终于熄灭。
香燃尽了!
咚地一声轻响,赫连戎川丢下了烛台,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他的胳膊,筋肉都已被焦尾蛇咬烂,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尉瑾强压下心头的巨震,两手运针如风,嗖嗖嗖在赫连戎川周身大穴连下数道银针,护住心脉。赫连戎川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我熬过去了,是么?”
尉瑾满脸泪痕,一边点头,一边想将赫连戎川的左臂包扎起来。
收到肯定的回答,赫连戎川原本青白的面庞现出一丝光彩,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开门,走到晏长清的病榻前。用完好的那一只右手,小心地拨开晏长清唇角一缕被冷汗打湿的黑发。
尉瑾扳开晏长清无意识痉挛的左手手掌,在他的掌心划开一道长长的刀口。
赫连戎川亦在左手手掌划开一道,黑红的血顿时涌现出来。他跪在晏长清身前,抓住晏长清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血液相融。
血契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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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 二
夕阳西下, 月上柳梢, 这一夜赫连戎川的别苑里灯火通明,数十个仆人端着铜盆、热巾、药罐、针艾等物, 来来回回穿梭于后院之间, 因为早就被嘱咐过了,他们个个垂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只有一两个胆子大的, 偷偷抬眼瞅了那么一瞅,出了屋, 几个小奴才凑在一起讨论, 便止不住地啧啧叹气,却谁也不敢外传半个字。
一直到后半夜, 那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尉太医才缓缓迈出门槛。文静秀气的脸色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疲惫, 却一言不发,只对着满院霜白长长叹了一口气。
门口等着的一排小侍卫当即吓傻了,登时围了过去:“尉大人,我家主子他……他……”
话说到后面,有几个声音已然发抖了。
尉瑾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小侍卫, 突然一巴掌拍在离他最近的侍卫脑瓜上, 喝道:
“想什么呢?瞧不起我的本事是不是?”
“啊???”小侍卫揉着脑瓜, 一脸不解。
“赶紧回去歇着吧, 明儿个打起精神, 有你们要伺候的!”
“诶!!”
小侍卫看着尉瑾的脸色,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一个个喜上眉梢,嘴一个比一个咧地大,双手合十,齐刷刷磕头道:“感谢老天,感谢菩萨!”
“感谢阎罗王放我家主子一条生路哇!!”
尉瑾捏了捏眉心,也仰头向夜空看去。墨色的云块终于散尽,柔和而清凉的月光洒在宽敞干净的庭院里。只觉夜风习习,月色如霜。
尉瑾不由又叹了一口气,默默回头,看着床榻前的两人。直到他告诉赫连戎川晏长清已无大碍后,赫连戎川才终于精疲力竭地靠着床边沉沉睡去。睡梦中,他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紧紧攥着晏长清的手,薄薄的嘴角还带着微笑。
原来世间情深,竟可以至此。
尉瑾久久地望着赫连戎川,不知怎么,他的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既感动,又酸涩,又怅惘,甚至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是从何时开始。他竟然对赫连戎川……?!!
尉瑾被自己的这种感觉吓了一大跳,立刻摇摇头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关上两扇门扉,转身离去。
夜,终于在慌乱、恐惧、忧虑、忐忑后复归平静。
天际渐渐发白,发亮,一层一层的云霞被晕染成或深或浅的,玫瑰色的光。朦朦胧胧的万物,逐渐在消退的冷蓝色轻纱般的晨雾中现出轮廓。属于清晨的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缓缓投射进窗棂,温柔地轻拂着沉睡者的面庞。
晏长清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是赫连戎川熟睡的侧脸。晏长清微微颦眉,脑海中留存的片段突然像海浪一般向他涌来。
沙漠中,是谁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
黑暗里,是谁升起了熊熊的篝火,将他拥在怀中?
是谁?是谁?是谁?
晏长清默不作声,只侧着头,黑琉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细细打量着赫连戎川的眉眼。从他双眸下疲惫的灰色,到笔直的鼻梁,和下巴、唇角上青黑的胡茬。他看得那样仔细,那样慢,目光简直是一寸一寸地踱。
他平日里见惯了这人嬉皮笑脸,又器宇轩昂的样子,却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