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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舟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白笑柳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检测着她的各项体征。梁禧有机会隔着一层玻璃再仔细打量这个女孩——瘦了,这是梁禧的第一个想法。
印象里白笑柳小时候也不胖,但是总没有现在这副皮包骨头的样子,露出的手背,血管凸出成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下巴也变得极尖,像是下一秒就能被捏断一样。
“总之,先联系你妈妈那边吧,小柳毕竟是她女儿。”
“嗯。”白煦舟应了一声,“可是,即便她过来……”
白煦舟没有说完,但梁禧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人说,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没办法承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这话绝对没错,谁也没想到好端端一个女孩就忽然得了这种威胁性命的急症,前期化疗的钱已经让人难以承受,现在又要立刻准备出一份手术的钱。
梁禧知道,白煦舟现在的状况,被击垮只是早晚的事。
那天晚上从医院出来,梁禧一个人在泊平市的街头走了很久,他顺着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一路步行,漫无目的,心情平静。
或许是在商业街上,像他这种一个人孤零零走的情况实在少见,就连奶茶店铺前面穿着人偶服的玩具熊也走到了他面前。
黄色的玩具熊手里端着用来品尝的一次性纸杯,杯子里是奶茶店最新出的饮品,玩具熊歪了歪脑袋,将一次性纸杯递到梁禧手里,又晃了晃屁股。笨拙的动作看上去很滑稽,连带着熊屁股后面一团毛绒绒的尾巴也跟着晃动。
梁禧笑了一下,接过来:“谢谢你。”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玩偶里传来的是一道清亮的女声,“你可以和我说说,反正现在没有什么客人。”
“不是我,是我朋友。”
“哦,标准的‘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哦!”玩具熊晃了晃脑袋。
梁禧笑起来,不想解释到底是不是朋友的问题,他学着人偶的动作也歪了歪头:“他的妹妹生病了,我想帮他。”
“借给他钱吗?”玩具熊停下了晃动的动作。
“嗯。”梁禧点了点头,“我会帮他的,即便这个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应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新品好像是当季的水果茶,味道清甜,梁禧将喝完的纸杯扔进垃圾桶,进到店铺里要了两杯一模一样的饮料。
走出来的时候,玩具熊还在街上笨拙地晃动身体,和路过的小情侣撒着娇。梁禧等人走干净了,将多余一杯水果茶放到了玩具熊旁边的桌面上:“这个是给你留的,谢谢。”
“谢谢,祝小妹妹早日康复。”玩具熊在梁禧身后喊了一声。
从什么时候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人了?
梁禧手腕挂在地铁的吊环上,面对着嘈杂的人群不断在内心发问。
肯定不是在满十八岁那天的钟声中,也应该不是在挣到第一笔钱的那天……或许是在某一刻深切领会光是活着已经是一件很艰难、很艰难的事。伴随着第一次做出违心的决定,第一次决定为某个人牺牲,第一次……很多个第一次。
当天晚上梁禧就给董迪伦打了一通电话,那人不知道在哪里鬼混,身边都是吵闹的人声,伴随着奇怪的背景音——不像是在酒吧那种电子乐,反而像是某种交响乐,但是出现在杂乱的环境中实在很违和。
“Hey,Len!”董迪伦对他的来电表现得相当兴奋,“你终于想明白了?”
又是一阵嘈杂声,董迪伦那头好像是被什么人撞了一声,梁禧清楚听到一句脏话,随后一个冷清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手机这头,变得相当失真而模糊:“抱歉。”
“Len!”董迪伦高昂一声立刻掩盖过那道男声,“你要是想通了的话,下周五晚上直接到Fme会所,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负责打比赛就可以了,我的小猎豹!”轻浮的语气。
梁禧皱起眉头,“嗯”了一声就挂掉电话。
与此同时,刚刚那道莫名有些熟悉的男声反倒让他有些在意,不过,声音在电话中实在失真得太厉害,梁禧纠结了几秒就决定放弃思考,换下外衣倒在床上。
第十三章
人口超过千万的大城市,总有一些地方远离人们的视野,它们存在于规则之内,却在道德之外,以高昂的入场券限制它的顾客,成为一种有钱人专属的享受。圣焰商务会所,兴建于上个世纪刚开放那会,因为名字里土豪气息太严重的原因,来这里的年轻会员一般直接叫它Fme。
夜场,半中式建筑外面亮起了一道一道彩色灯光,环绕着整个建筑体,看上去像是有大把的电费没地方花。
停车场内,一辆黑色保时捷驶入,董迪伦将车钥匙交给泊车的服务生,梁禧从副驾驶上走下来,去后备箱取出自己的剑包单肩背在身后,大热天的,梁禧脸上还是挂着一副遮挡大半张脸的口罩,脑袋上一顶鸭舌帽压得很低。
他没想着要让董迪伦送他过来,可是一出地铁口,那个人就跟算好了时间一样出现。三番两次,董迪伦私自跟随他的行程,这让梁禧感到恼怒:“我说过会来,你不必像看着在逃犯一样盯着我不放,难道你整天就没有点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董迪伦笑得很骚包:“这里不太好找,况且是会员制俱乐部,你自己没有卡是进不去的。”
梁禧瞥了他一走两步走进大厅,进了旋转门,梁禧在董迪伦惊讶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交给前台的服务生,“滴”的一声,登记完毕。
“两位先生,这边请。”
服务生随着他们一起进入电梯间,礼貌发问:“请问是先去洗浴,还是先去吃饭?”她的目光在楼层按键上一一扫过。
“我们要去看今晚的表演。”董迪伦对着女服务生抛了个媚眼。
女接待低下头,按在地下二楼的按钮上。
电梯缓缓下降,梁禧靠在身后的等身镜上思考人生哲学。
原先他还不太明白,董迪伦问他吃惯了高级餐厅还能不能咽下路边摊的问题,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个问题不是在问他能不能接受生活质量下降,而是在说,假如有一天你缺钱了,你早知道有一个来钱快的法子,你还会踏实本分赚钱吗?
答案是,应该不能。
白煦舟缺钱,他去了曾经自己享乐的地方打工,因为他知道那种地方的人出手大方,小费动辄几百几千。现在梁禧想要帮忙,首先想到的也不是正经打比赛或找工作,而是回归老本行。
他不想打地下赛,可如果需要钱的话,他其实也并不介意通过这个赚钱,只是……
“提前说好,如果我检查器具发现是红的,我立刻就走,不会管你什么违不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