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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杨彩就毕业了,她不在重庆念大学,家里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等到我大学快结束的时候,有天没课,去健身房后提前回家,在楼下遇见杨彩匆忙离开。当时就什么都明白过来,奚东阳一直没和她断过联系,并且堂而皇之地趁我妈出差把人带进家里。”
    奚山说到这儿,转过头问池念:“你猜我那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报复……?”
    “对,我性格有点偏激,杨彩看我,就像胜利者看别人的狼狈。那次在我家楼下,她那个躲闪又兴奋的眼神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回家后,我试探着提了一下男人出轨的话题,奚东阳不以为意,说‘男人都会犯错’。我顿时火冒三丈,挑明‘刚才看见你的学生从我们家走了’。
    “然后奚东阳无所谓地说,‘她现在不是我的学生,这也不会影响我和你妈妈。’”
    南山观景台上,奚山的神情与现在几乎重合——眼睛通红,每一句话语调虽轻,但必定咬牙切齿。
    池念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他。
    “我当时……特别想去厨房拿把刀,把他那玩意儿剁了!”奚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我看见杨彩之后根本不避讳,除了偶尔会避着我妈,他猜准了我顾忌我妈会伤心不可能在家掀起什么波浪。”
    “怎么这样……”
    “我不懂,奚东阳当好爸爸、好丈夫当了十五年,怎么就突然转性?杨彩是第一个吗,或者在那之前之后还有更多的杨彩?”
    “我记恨杨彩,但更恨他。又一次问过,‘你到底离不离婚’,奚东阳说‘不离’之后,我气得摔门走了。”奚山捏捏池念的手,“那天下很大的雨,我想去我妈单位,把一切都告诉她。自己开车,视野不好情绪也很激动,就出了那次车祸。”
    池念想起他第一次说车祸的神色。
    和他那时提起周恒文就应激反应差不多,奚山多半也留下了至今未愈的心理阴影,所以才对余思贤出车祸耿耿于怀?
    果然,奚山说:“我出车祸后没多久,思贤也车祸。”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简直就像对我说,那天但凡有一点偏差,死的就是我。”
    从此所有的雨天,所有倒计时中的红灯光线,所有医院救护车的鸣叫,都成了奚山挥之不去的噩梦。在那些让他半夜冷汗涔涔惊醒的黑暗中,他总是挣脱不了。
    爱情,亲人,友谊,接二连三地击碎他。
    “我很崩溃,一定要我妈和奚东阳尽快离婚。”奚山顿了顿,平静地说,“但我妈那个人你今天也看见过了,她看重面子大过一切,哪怕奚东阳伤害了这个家,只要还算过得去她就能忍。”
    “或许阿姨的考量和你不一样……”
    奚山点点头:“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亲手破坏了他们‘还算看得过去’的婚姻,就因为觉得那个完美的家庭已经回不去了——她在心里怨我,非要闹得不可收场,关系这些年也没完全修复。”
    池念语塞。
    奚山的情绪压抑着,随时可能爆发,但他在极力地忍耐。
    他长出一口气:“不过年岁渐长,心境也不太一样了。尽管看到杨彩还是会恶心,提到奚东阳就反胃,但他从离婚那天起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没必要再因为恨他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对我来说,现在只是个陌生人。”
    奚山说到这儿烦躁地揪自己的头发:“道理我都明白,可就是没办法完全解脱。我老会去想……害怕雨天,害怕医院。”
    “……”
    “也会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糟糕的人,靠得太近,就和谁都处不好。念念,你以前不认识我,我特别烂。”
    “可是你现在不是了啊。”池念毫不犹豫地说,“有很多不好的情绪和反应,因为时间太久才会这样。这不叫‘逃避’。”
    奚山瞳孔轻微收缩,声若蚊蝇:“是吗。”
    “对呀,所以公路上你答应借钱给杨彩的时候,大概想着,‘这次结束就再也没有了’。但是换成那年的奚山会这么做吗?我觉得他八成恨不得自己亲手去拔了那些管。”池念摸了摸奚山的后背。
    “……”
    “你不恨了,奚哥,你在往前。”
    “是吗。”
    “所以也不会变回以前的自己,别怕啊。”
    ——“我拉着你呢。”
    I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奚山难得对谁敞开心扉,被池念安慰了一通后自己失眠大半宿。
    失眠之后,他反而没那么沉重了,仿佛压着他很多年的心理包袱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性格早年古怪,对越重要的人越刻薄,后来经历一系列变故,总算学会了外表保持平和,但也总会对在乎的人露出本性。
    究其原因奚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说不在乎,其实未必真的不在乎。
    一块石头,一块疤,还有一个下雨天,它们共同编制出一条锁链铐在奚山身上,拖住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万分。
    池念带来了打开锁眼儿的钥匙,池念说,“不会变回以前的自己”。
    因为池念不光劝,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很真实。
    牵扯到最深的疤奚山给他看了,池念根本没害怕。
    元旦将至,池念的学生们被统考的压力逼得快疯了,统考之后又要准备校考连带着老师也加班加点,就差没住在画室。
    “小助教也这么忙啊?”祝以明拿起白酒瓶要给奚山倒。
    奚山按住杯口制止他的动作:“别。”
    “啷个了,你又没开车。”祝以明说到这儿想起问题所在,恍然大悟地问,“对噻,奚哥,你的车啷个放屋头啦?”
    “池念借去用,他学生这两天统考,赶时间送考点,早上六点就出门去接人了。”奚山说到池念最近的作息就皱眉,“考完了又接到画室去,继续搞什么……什么针对性训练,专门做他学校那边的题目。”
    曾经的艺考受害者祝以明听得耳朵痛,打断道:“行了行了,他做他的嘛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好久没喝酒了,整点儿?”
    奚山拒绝得异常坚决:“吃完饭,我要去画室接他。”
    祝以明:“……”
    奚山:“他累了一天,开夜车,我怕出事。”
    他话说到这份儿上祝以明也不好劝了,只得转过去对一直看热闹的齐星:“齐姐,劳烦您屈尊陪我喝几杯?我太郁闷了。”
    齐星大方地拿起杯子:“来,倒满。”
    “这才对噻!”祝以明说,又趁热打铁地损了奚山一句,“不像某些人,重色轻友……奚哥啊,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正式介绍小男友给我们?”
    “还不是。”奚山说。
    “还、不、是——”齐星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