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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就紧紧地抿起唇,全然戒备的姿势,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手机开着录音,放在桌子底下,以防万一。
恋爱的时候谁会想那么多,谁会对枕边人设防?
但现在不能不这么做,为了安全,也为了池念随时保持清醒。
“宝贝……”
周恒文一开口,池念先难以抑制地开始反胃。他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余光又瞟了眼奚山的位置。
对方和他目光相触,轻轻地笑了笑。
“不能这么说的,我什么时候要和你分手?”周恒文身体前倾着,情真意切,仿佛字字都是发自肺腑,“七月的时候联系不上你,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我一直在找。但你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知道加我微信吗?”池念反问。
周恒文哽了哽,接着又说:“宝贝,你信我好不好?我肯定比任何人都担心你的,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不知道多着急……拉黑,我承认是自己一时气急想冷你几天,但后来不是立刻把你放出来了吗?这事是我做错,给你道歉好不好?别气了。”
池念冷淡地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宝贝,跟我回北京吧?”
池念皱起眉,仍只有那一句话:“你把钱还我。”
“跟我回北京,我们还在一起,可以吗?”周恒文捕捉到池念表情一瞬间的松动,拿出手机,“你答应了,现在就转钱。”
池念没说话。
周恒文乘胜追击说:“你看,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这次确实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就借走了你的钱,后来我也是怕你生气,才想说过几天再告诉你。下次——”
“你承认那三十七万是我借你的了?”池念突然说,“刚才是你提的吧,‘借’。”
周恒文即时地闭嘴。
池念拖开椅子,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过年时借你‘补贴家用’的六万块钱我不要了,就卡里那四次转账,利息抹掉,37万,三天之内还清,否则我就报警。”
周恒文刷地一声站起:“你录音了?!”
池念无所谓地靠着椅背,觉得他这样子非常好笑。
“池念!我好心来和你商量,是想找你复合……”
“然后继续忽悠我回家找爸妈要钱,对吧?”池念紧盯着他,“周恒文,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说我的姓很特别,问过我爸叫什么……所以当时在一起,你到底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查到了我爸是华熙的一把手?”
他对这人失望透顶,再无话可说,如今回想自己因为对方和家里闹翻,池念觉得当时简直是愚蠢至极。
冷冷地瞥了周恒文一眼,池念抬脚要走。
“池念——”
“别碰我!”
周恒文眼见池念软硬不吃,当即变脸,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顾这是在公共场所,正要强行将人拖走,忽然被人碰了碰肩膀。
到底是心虚,周恒文手一顿的空隙,池念掰开他朝前小跑几步。
“谁……”周恒文转过脸。
被一把揪住了衣领,他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只感觉一阵风拂过——
奚山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右手攥成拳头,又急又快地朝周恒文砸去。
一声闷响,接着就是惨叫。
奚山根本没有留手,第二拳很快又砸向周恒文的鼻子。鼻血横飞的同时,他揪住衣领的手掰着肩膀,膝盖抬起狠狠地一顶对方小腹。
周恒文完全不知道这人从哪儿来的,他慌忙要招架,又被一把按进了椅子里,腿脚发软,鼻子和小腹剧痛,整个人快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他哀嚎几声,睁开眼,刚看见面前的人陌生而冷峻,一杯冷水兜头浇下——
“啊!”周恒文一声惨叫。
他手脚乱挥,奚山握着的玻璃杯脱手而出,“咔嚓”一声粉碎。玻璃渣子划破奚山的手,几缕红血被随意抹在围裙上。
“他妈的谁啊?!”周恒文惊叫。
奚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受伤那只手满不在乎地又抓住周恒文的领口,直接把人拽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拖。
周恒文毫无招架之力,就这么被拖着一路从书吧向走廊,沿途撞歪了好几张桌子。
剩下的两桌客人、书架前零散的几个学生看完一整出戏,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武打片场。而陈绵绵好似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拿着扫帚麻利地打扫一地玻璃碎,抽空息事宁人:
“没事没事,有人骚扰我们老板娘……”
顾不上纠结她的措辞哪里有误,池念径直追了出去。
柠檬味深秋
犹豫仿佛拉长了时间,池念推开门,时代天街的喧闹扑面而来。他左顾右盼,没立刻看见奚山,胸腔里心脏跳动不已,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平复。
找不见人正着急,他忽然看见星巴克外围着一小撮人。
直觉告诉他奚山就在那儿,池念慌忙小跑。人群里有几个好事的正拿手机拍,池念一路喊着“麻烦让一让”,拨开人群,还没走近先一眼锁定了惨不忍睹的周恒文——那模样甚至有点可怜,池念从未见过。
衣服前襟都是褶皱,带着红痕,血糊满半张脸。
奚山站在不远处,他按住手心的伤口。围裙上,“阑珊”的店名十分清晰,他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就那么冷漠地站在一边。
而在他俩之间站了两个穿制服的民警。
池念心里一慌,正乱七八糟地想“完蛋了”“这下事情闹大了”,就发现了警察身边的祝以明。祝以明显然看到他了,说了句“过来”,抓住池念的胳膊把他拖过去,安抚地说:“没事,警察我找的。”
“你找警察干什么?!”池念低吼,“斗殴要被拘留的!”
“不知道啊,奚哥让看到他动手就去找。”
池念急得眼睛都红了,听见民警疏散围观群众时都忘记了这是哪里来的既视感。他想问,又因为民警拦着没法靠过去,只能在旁边瞎着急。
民警叉着腰,一张脸黑成锅底色:“刚才是你打人?”
周恒文像等来了正义使者,立刻指着奚山,长篇控诉呼之欲出:“是他!……”
“他性骚扰。”奚山说。
周恒文的长篇大论顿时被掐死在喉咙。
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甲拖长声音:“哇哦——”
民警上下打量奚山,表情复杂地问:“性骚扰谁?你吗?”
奚山淡淡地一指池念,面不改色:“他骚扰我男朋友,不晓得从哪里搞的手机号,三天两头就发短信喊人家‘宝贝’,还非要见面。刚才在店里动手动脚,就当着我的面。那我肯定……不打他打谁?”
民警脸色更精彩了,问池念:“你是他男朋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