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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念:“啊?”
“刚才绕了一下回去拿行李。”奚山指导航给他看,“遇到你的那个位置,其实再往北走个一两公里就是国道。”
池念看不懂GPS上各种点线面,没头没尾地问:“所以遇不到,对吗?”
“没有啊,就跟你说一下。”奚山熟练打着方向盘,把车开上了国道,“本来我也在朝这边走,所以如果你自己找到国道要搭车,我也应该会停下来吧。”
池念捻过自己的指纹:“……是这样么。”
奚山不看他,说:“游客这个点都再往回走了,和我一样的赶着拍日落都喜欢往乌兰茶卡赶,往西只有这一条路。”
池念:“什么意思?”
“一百公里以内,基本上这个点、这个地方会开车经过的没别人了。”奚山往后靠着,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松开右手无比自然地拍了把池念的肩膀。
“所以你比较特立独行?”
“所以,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我们相遇的概率是100%。”
奚山说完没等池念回神,他自己也发觉这句话有点奇怪,好像什么电视剧里男女主角之间的台词。墨镜后的目光闪了闪,正想补充点什么“友谊万岁”“都是缘分”,池念坐在旁边笑出声。
“什么啊!你好肉麻。”
他笑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了,是还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这句话被回味着池念的唇角一直没压下去,奚山也跟他一起笑:“肉麻吗?有效果就行,看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
他突然住嘴,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池念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跳加快,表面尽量不动声色地收敛着问:“还以为怎么?”
“还以为……哎,之前不是有轻生的新闻么——”奚山说着,把车速放慢了,他没看池念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往下道,“不过我看你也不像,这种地方是挺容易迷路的,以后再来,尽量不要一个人自驾,你那辆车也不好……”
他絮絮叨叨着,池念没吭声,只在奚山说到自驾的时候轻轻地“嗯”了一句。
“不是,对吧?”奚山问。
不是轻生吗?
其实是想过的,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合适。
他和奚山见面只两次,早上在服务区他都不清楚奚山是否知情。交谈的话一双手勉强数得过来,他对奚山一无所知,奚山对他的定义也不准确,他们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恰巧坐在一辆车里追逐落日。
盐湖还不知有多远才能抵达,落日到底美不美,他也没见过。
但他真切地知道,如果奚山不出现、或者出现得早一些晚一些不合时宜一些的话,自己一定会困在荒漠里。
“我迷路了。”池念最后说。
奚山不知信没信,笑着略一点头:“那就好。”
夕阳烤羊肉
车厢内逐渐又安静下去,关于自杀的话题无论答案是与否都显得过分隐私不好多提。
池念放空了,凝视挂在后视镜下方的一个小香囊。做得倒是很精致,粉红的,上面用染了金粉的细线绣出几朵樱花,正面写“御守”。
平安符?这颜色够嫩的。
“这是护身符吗?”池念碰了碰它,尽量把刚才的话题忽略过去。
奚山一碰鼻尖,提起这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哦……这个啊,年初有个朋友到京都出公差,特意去金阁寺帮我求的。”
池念饶有兴致:“求什么?”
奚山:“桃花呗。”
池念:“……”
怎么看也不像会缺桃花的人吧……
池念这么想着,两个人没熟到那地步又不好贸然说,别过头装作看风景。
他不说话,本来一直努力活跃气氛的奚山面对扯到自己的问题也开不起玩笑了,一时间两个人几乎降到了尴尬的冰点。
奚山清了清嗓子,打开车载音箱开始放一首轻摇滚。
最近比较火的一首歌,轻快而浪漫的旋律很适合在高海拔的黄昏作为追逐日落的背景音乐。电吉他的前奏里,奚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损友,总喜欢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过想着大老远带回来,扔了也不好。”
池念没想他会继续这个话题,笑了声:“哦,这样啊。”
“随手放在车里的。”奚山说完,自己点了点头。
他急着解释清楚的样子比刚才说些肉麻话反而更真实,池念觉得有趣:“所以人家给你求桃花是因为你一直不交女朋友吗?”
“交什么女朋友……”
“你很帅的啊,感觉单身才很奇怪。”池念说心里话时总十分顺理成章,没注意到对方藏在碎发下的耳朵尖红了。
副歌部分鼓点噪了一些。
奚山小声地拒绝:“没有啦。”
池念听出一丝局促,模仿奚山的口音故意调侃:“有啦。”
他声音本来就软,这下根本就像撒娇。奚山墨镜下的眼角细细长长地弯了弯,并不介意似的,却伸手拧了把池念的脸:“别学我。”
这个动作一击脱离,奚山下一秒又回到了正经开车的状态。GPS上显示盐湖只有不到五公里了,奚山打方向盘再次从国道没有护栏的缺口拐进茫茫戈壁滩。
只剩下池念,红着脸绷着嘴角,非要当做无事发生过。
一首歌放到了高潮,像世纪末迪斯科舞厅的音乐,让人哪怕坐着也忍不住随韵律摇晃身体。池念小幅度地点着头,完全从一个小时前困在戈壁滩的绝望里缓过神了,也许因为刚才和奚山的插科打诨找回了久违的活力。
很久没和同龄人接触,分手后才发现那段感情里他每天能看见、听见的人只有男友一个,社交圈极度缩小,大学期间居然连新朋友都没交到几个。
而他原本社交圈里的发小们、初中同学们,要么学得太投入,要么直接出国潇洒了,聚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每年见不到几次。
说起来奚山多大年纪了?
看着比他成熟一点可也没社会到哪儿去,眼神干净,却又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学生,所以也许二十四五?
可是刚工作没两年能有闲心来玩吗……
暗自推测奚山的年岁时,车窗外,景色越来越开阔。
黄沙与蓝天的对比,风吹过千百年的雅丹地貌,山坡倾斜,池念,看了好几天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审美疲劳。他百无聊赖,突然被地平线上隆起的一道水色吸引了注意,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坐直,微微张嘴“啊”了一声。
“看见了吗?”奚山也开始雀跃,“就是那个湖。”
连天的颜色。
像快要飞到白云上去了。
那是个湖!
水像膨胀起来,越远反而就越高,黄昏粉色的晚霞映不进湖水。越野车开下国道没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