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圣山。
    气氛极为沉寂。
    老七吕华及老九郑上元，连同老三唐天影的一具身外化身，均已前往天南界，与白庆、柳河、岳阳等人，搜刮各家巅峰真玄陨落之后的各种遗宝，可谓获益颇丰。
    如今聚圣山中，首徒温离、老二辰冥、老三唐天影的本身，以及排名老五的陆长寿，聚于一堂。
    眼下东胜王朝之中，朝堂上的文臣武将，足有半数是庄氏商行的元老，以及龙卫部族的修行者。
    但真正掌控着王朝存亡的，仍然是聚圣山的诸位真传。
    “根据可靠消息，大楚王朝调兵遣将，东元境的大军倾巢而出，数以千万记，不乏真玄级数大修士，尤其是大将唐胜武，本身具有真玄九印的修为，加上千万大军之势，可谓极为强大。”
    温离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柄宝剑，语气平淡，说道：“但是，其中又有消息称，楚帝亦是要亲自前来，御驾亲征！”
    唐天影嘿然说道：“东元大军上千万精锐，以唐胜武为首，在东洲之内，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军令所指，所向披靡，而我聚圣山总共也就寥寥极为真传弟子，楚帝命唐胜武率千万大军前来，还不放心，御驾亲征，还真是瞧得起咱们聚圣山。老大，你二十多年前，是不是把他打得太狠了？”
    温离微微摇头，出声说道：“二十多年前，我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充其量只算是两败俱伤，但我伤得轻一些，他伤得重一些。”
    辰冥神色冷漠，只出声说道：“楚帝究竟有多强？”
    温离沉默半晌，才出声说道：“二十余年前，单论自身修为，真玄九印的境界当中，他已经走得极为遥远，不会弱于如今的老三，但比起你我来，大约还稍低一筹。可是，他是一国之君，可以借助国之大势，加上当时他已经统一天御福地，大势加身之下，只比我逊色一线，所以我没能斩杀于他，只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伤势轻重来算，我算是勉强胜他一筹。”
    众人闻言，无不沉寂，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了下来。
    当初楚帝来犯之时，正是大楚王朝统一天御福地未久，当时大楚一力镇压四大仙宗，也是国力损耗极重，民不聊生，百废俱兴。
    但是凭借一国之力加身，他便能与大师兄温离并肩，只逊色一线。
    而在这二十余年间，天御福地已经恢复了生机。
    单凭天御福地大势加身，楚帝便能稳稳地与大师兄温离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可是二十余年间，大楚王朝何止统一天御福地？
    东洲七成地界，都在大楚疆域之中。
    大楚王朝的疆土，遍及亿万里，扩展了何止百倍？
    楚帝如今会有多强？
    深不可测！
    “二十余年光景，楚帝在自身的修行上，也未必全无寸进，他若再进一步，单是凭借自身修为，便可不逊色于我等。”辰冥出声说道：“再加上东洲七成地界，他的本领之高，想必还在当年的千丈真龙之上。”
    “比之师尊如何？”唐天影忽然说道。
    “无法比较。”温离微微摇头，说道：“师尊虽在真玄九印的境界之内，但剑动天门，威势无匹，连大神通者的法力都能够撼动，这甚至连铸鼎仙神都未必能做到。可是话又说回来，师尊强大无比，终究是单凭自身之力，而楚帝则是借助亿万里山河的国力加身，也同样是深不可测。”
    “也就是说，楚帝太强，而如今的你，根本没有把握抵挡一个楚帝？”辰冥问道。
    “拖住他片刻，倒有些把握，但未必是他对手。”温离叹息说道：“二十余年间，大楚王朝扩展开来，楚帝日渐强盛，而我闭关至今，却没有一丝进益，想来我的修行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除非铸鼎成仙，否则，终此一生，也将再无分毫寸进。”
    “你打不过他，若加上我呢？”辰冥冷淡说道。
    “希望渺茫。”温离摇头道。
    “那再一个我？”唐天影出声道。
    “……”温离沉默片刻，说道：“师尊一身所学，均传授于我等，但我等仍未能达到师尊那样的本领，不过他老人家剑动天门后，又在天门缝隙之间，铸鼎之下，真玄九印之巅，于此境界可以达到的极致尽头，留下了我聚圣山的一缕气息，指明了我等修行的方向。同为真玄九印，我聚圣山真传，必是真玄的尽头，胜于任何修行人，无敌于外界同等境界的巅峰大修士，就连楚帝都未能并肩。可是……”
    “可是什么？”辰冥说道。
    “可是楚帝不能以寻常修行人来推算，他是世间修行人之间的异类，是真正的变数。”温离说道。
    “强如我等，三人联手，也敌不过？”唐天影皱眉道。
    “我师兄弟三人，确实强大。”温离缓缓说道：“非是我盲目自大，但单以我目前眼界来推算，只凭自身的本领，不提外力，以我等兄弟三人的本领，定然可以占得诸天万界巅峰真玄九印当中的前三之列！可是我等三人联手，却未必敌得过楚帝！”
    “未必敌得过，也即是说有希望敌得过？”辰冥说道。
    “希望不大。”温离说道。
    “但终究是有希望的。”辰冥道。
    “确实是有。”温离点头说道：“他终究不是铸鼎的仙神，他终究还未一统东洲，所以我们还有取胜的希望。”
    “那么，三位师兄合力拦下楚帝，可唐胜武呢？”陆长寿在旁，出声说道：“此人真玄九印，又有军令随身，大势合并之下，他未必比二十年前执掌天御福地的楚帝来得逊色罢？也即是说，此人的本领，或能与大师兄如今并肩……”
    “我们合力拦下的，不是楚帝一人，而是整个大楚王朝。”辰冥摇头说道：“楚帝要调动大楚之势，加于自身，来与我等对战，那么唐胜武所获的军势，就会相对减弱，甚至整个大楚王朝的文臣武将，在此战之间，他们都会变弱，不过唐胜武本身也不弱，加上千万大军，确实成了大麻烦。”
    “你们忘了，我还有一具身外化身。”唐天影得意地道：“看我唐某人干掉他这唐某人！”
    “你做得到？”辰冥眉宇一挑，露出质疑之色。
    “我心分二用，这边干掉楚帝，那边就能干掉唐胜武！”唐天影冷笑道：“你当我像你这么废物？”
    “希望在我们三人联手斩杀楚帝之前，你那边没有被唐胜武斩杀。”辰冥只淡淡说道。
    “既然楚帝与唐胜武，皆有阻拦，那么余下的千万大军……”
    三位师兄，目光均是看向了老五。
    陆长寿顿时沉默，半晌无言。
    一人之力，横扫千万大军？
    若是凡尘俗世，倒也无妨，毕竟千百万军队，也是千百万蝼蚁。
    但这是大楚王朝的精锐！
    所学功法相同，洗炼的气血相似，有制式盔甲及军刀，加上兵卒令牌，大势统合之下，这百万之众，结成军阵，宛如一体，能斩巅峰真玄！
    而今千万之众，哪怕没有唐胜武，而群龙无首，也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抵挡的。
    “聚圣山中，可不止我们！”唐天影忽然说道：“聚圣山中，不乏龙卫，他们会倾力相助，而且，楚帝要攻打聚圣山，是要侵占东洲余下三成地界，在我们身后的各大仙宗，若不想臣服，也要派人来援，我已经传讯各方。”
    “结果呢？”辰冥问道。
    “没人理我。”唐天影摊手道：“他们心中较为悲哀，认为我聚圣山势单力孤，必然被大楚攻破，所以未必愿意出力，免得日后被大楚王朝清算，想必这群家伙，早已经准备好了当奴才，只是咱们聚圣山替人家挡灾，拦了大楚好几年。有句老话，叫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们终究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
    陆长寿说道：“楚帝御驾亲征，唐胜武率千万大军，却还依然不是大楚王朝所有的战力，这仅是大楚王朝的部分力量。”
    若是楚帝受挫，若是唐胜武被斩，千万大军受阻，那么大楚王朝的各路大军，以及各方文臣武将，都将调动而来。
    到那个时候，聚圣山面临的局势，将更加严峻。
    大楚之势，浩荡万分，势不可挡。
    待到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抵挡的希望。
    “那又如何？”辰冥冷淡道：“我们弃了聚圣山福地，从此成为丧家之犬？”
    “只有死战。”向来嬉笑的唐天影，露出了冷冽之色。
    “楚帝不敢调动整个大楚的。”温离出声说道：“维持一国安稳，也需要留下部分力量，而且，他虽然胆敢尝试攻打聚圣山，但却不敢整个大楚都压过来。”
    “因为聚圣山下的寒潮，是东洲的命脉？”辰冥问道。
    “不错，他或许可以狠心一些，用上千万大军，与我聚圣山福地同归于尽，再尝试着能不能借大楚王朝之势，削弱灾害。”温离正色说道：“但他绝不敢冒险，调动大楚所有强者到此！寒潮一番爆发，大楚王朝的上层强者，立国的一切根基，都将处于尽数覆灭的危险当中！”
    “还是老大看得透彻。”唐天影闻言，不禁赞赏了一声，旋即又道：“对了，老七和老九，有意回援本门，被我打了一顿，镇压在了天南界。”
    “很好。”温离并未斥责，点头说道：“若我等抵挡不住，就此身死道消，他二人算是我聚圣山留下的种子，不至于断了传承，绝了道统。”
    “那就准备应战罢。”辰冥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准备，尤其是山外阵法，须得重新修缮一番。”
    “等会儿。”唐天影摸着下巴，说道：“这次大战的惨烈，比上一次大劫，想必也毫不逊色，甚至我等都有陨落之危，怎么说也要显得壮烈一些！适才咱们谈论大事，不免太过于轻描淡写，显得看淡生死，一点都不热血沸腾，不然重来一遍，高呼两声宁死不屈的口号，然后……”
    他声音渐渐低了，化作一声叹息。
    在场之中，风声萧索。
    师兄弟均已散去。
    只留他一人，鬓发飘飞。
    “你们真没趣，还是跟岳廷在天南界打砸抢烧的时候好玩一些。”
    唐天影摊了摊手，略感无奈，自语道：“不过今后，怕是没机会跟那小子一块儿杀人放火了，也是可叹……”
    他这般念着，站起身来，看向了大楚王朝的方向。
    而他眼神中逐渐变得森寒，杀机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