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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七分饱的好习惯,但是侯爷赏的,他也不敢拒绝,硬着头皮啃了下来。
柳长泽看了下他空空的碗,放下了筷子。
天色渐晚,霞光微弱,一团一团的烟云变幻着色泽,楼下已有人点起了花灯,虞书远忽然说:“楼台烟火亥时一刻才燃,阿是可以先下去看会灯市。”
沈是拿着巾帕拭了下嘴角,站起来说:“我未曾去过,能否劳烦书远替我指指方向?”
孟洋本欲自荐,但他看了眼虞书远后来没再舒展过的眉心,便由她去了。
虞书远带着沈是走到了甲板的另一头,指了指灯火明亮的一处说:“我搜遍孟府,并未有发现。”
沈是说:“事关身家性命,他自然藏得严实。”
虞书远望了下刚出头的月亮说:“上元节,阿是为何要我与孟洋一同出府?”
“你出来,孟洋不会放心,府里的守卫起码派了一半出来。”沈是解释道。
虞书远不解的看着他:“你要去偷?”
“非也。”沈是笑了下说:“逼他一下罢了。”
孟洋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席,他替柳长泽的斟着茶,看着远处两人和谐静好的背影,问道:“侯爷见识深远,孟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柳长泽品着茶没有搭理他。
孟洋也不在意,冷言白眼,他见过太多了,别人的态度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他自言自语的问:“爱慕一个人,不会想不择手段的在一起吗?”
他像是很困惑:“不会想挖掉所有人的眼睛,只有自己看得到吗?”
“会。”柳长泽说。
孟洋没想到侯爷居然会理他,眼神有几分寻到同类的安慰,他更加古怪的说:“那会想折断对方手脚,关在刀斧不能劈开的金丝囚笼里,然后将钥匙吞进肚子里,逼对方每日晨昏日暮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直到一同死去?”
“会。”柳长泽放下了茶杯。
“那我哪里错了呢?”
四下的和缓的弦声,忽如裂帛骤收,唯剩江心一轮秋月白,虞书远和沈是背对着流光,一步一步的走来。
柳长泽不语。
孟洋笑了,他笑的眼角有泪,摇着头说:“侯爷这样的天潢贵胄,也会有如此丧尽天伦的想法吗?”
“会。”柳长泽站了起来,身形挺拔,面容冷酷的说:“但不可为。”
但不可为。
比如太傅,只能是太傅。
连杂念都是诋毁。
柳长泽向沈是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是不太习惯夜色里看人,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琉璃台的京河,像被点着火,一路烧到了头。
这样的灯火落在柳长泽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沈是第一次看清黑夜里的影子。
他很想上前去碰一下。
于是伸出了手,看着自己的影子与柳长泽交叠,起初是只能碰到他的腿,然后腰,然后肩,最后碰到了脸。
沈是问:“侯爷要走了吗?”
柳长泽没有停留,没有回复。
和他擦肩。
沈是想,自己的影子高过柳长泽了。
蓦然被抓住了手臂,向后拽去。
“侯爷?”
沈是被柳长泽拖着走,他连忙说道:“侯爷寻下官有事吗?能不能先等一等。”
柳长泽以为他有要事未完,停了下来。
沈是说:“且容下官同孟兄、书远拜个别。”
柳长泽沉了脸,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寒气凌人的向后走。
孟洋也行了过来,神色看不出之前异样。
虞书远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说:“阿是,灯市开了,记得早些去看。”
受人招待,怎能不辞而别。
沈是恭谨的拜别了,才回头去追柳长泽。
而此时,柳长泽已经没有影了。
正文 第57章 灯会
沈是空落落的在楼台里寻找,直到出了琉璃台,他站在京河边的岔道上,他才自嘲的笑了下,柳长泽自是无事了才走的,他紧张什么……
便踽踽行去了虞书远指的方向。
月若流金,灯火葳蕤。
京城雕栏画栋的楼阁上结着千丝万缕的网,上面系着各式各样的彩灯,飘带,木牌,两边的小贩带着面具吆喝,一排花灯,猜字谜,卖糖画的摊子无限延展到深处,直到穿过京河上的青石桥才被拦了视线,而两头多是相约聚首的才子佳人,风花闲事。
沈是在这样光怪陆离的灯市里,几乎是被推着走的,他四处新奇的张望,瞳孔像皮影戏台幕,走马观花似的演绎着人间喜乐。
让人目眩神迷。
沈是晃了一下,一手倚在了身旁的摊子上,稳住了身。
破明引的后遗症着实有点大。
沈是定睛,先入眼的是一杆长竹,上挂四个红灯笼,龙飞凤舞的写着“神机妙算”四字,而后传来旋律诡谲的胡琴声,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之乐,沈是觉得头疼好了许多,颇为凝神聚气,他诧异的向摊主看去。
天下礼乐,少有他不知道音律。
此人不凡。
沈是问:“先生算命?”
摊主眼也不瞧沈是,自顾自拉着胡琴,他面容寡淡,五官很浅,生得一副薄命相。
可他十指有力,拨弦震心,周身气度似一潭渊池,沉谧而肃重,仿若历经百年风霜的老木。
这样的人,不说容貌惊人,起码精神抖擞,怎也不会是这幅吊死鬼的憔悴模样。
实在是违和至极……
尤其是配上这一身儒巾长袍,不像算命的,倒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书生墨客。
摊主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划出一声难以细辨的杂音,他眯了下眸说:“百银一卦。”
一旁正兴致勃勃的妙龄女子,一听这话,吃惊的说:“想钱想疯了吧。”
亦有人说:“行头都不对,还学人行骗江湖。”
便走去了隔壁算命摊子处。
沈是好奇的看了眼,隔壁摊主是个道袍白眉老翁,摊位支着长长的两副幡旗,左边写着“太乙传人,占卦算命”,右边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