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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依附他一只手承力的托盘,上面的卷轴早已摇摇欲坠,有一卷在不经意间,掉了下来。
柳长泽眼疾手快的接住,将它放回原处。
秦怀不愧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失控的神情不过一瞬便恢复了,被换了更好,他便可以心无芥蒂行事了。
他说:“兴修水利,乃家国大事,还请侯爷避嫌,不要摄政。”
他语气平平,说出来的话,却是死罪。
柳长泽不为所动,反而从阿良手中取来一卷图纸,展开了一角给掌院看。
“你从何得来!”秦掌院瞳孔震荡。
“家国大事。”柳长泽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掌院为官多年,竟也能被人移花接木了,是失误,还是刻意为之?”
秦怀心神俱乱,他没有故意为之,但确实放松了警惕,或许他潜意识里,正是这样希望的……
“翰林名有素,墨客兴无违。你既然身为翰林掌院,自当顺应礼法,修身正形,为天下才子做表率。”
柳长泽嗤笑一声:“而你如今无愧于心了吗?”
秦怀是个有良知的人,只是抉择天平,在面对轻如鸿毛的牺牲和无可计量的损伤时,不可免俗的选择了捷径。
他很惭愧。
被人指出来,便更加羞愧。
秦怀在朝堂对骂时候没红过脸,在翰林院传课授道时没红过脸,在给言官滔滔不绝宣扬思想时没红过脸。
而此时,他耳尖、脸颊、脖颈,一片通红。
翰林院是国家栋梁的根基,而掌院都不正,家国何以稳。
秦怀眼中有泪,挤在眼角斑驳的鱼尾纹上,显得很沧桑的样子,他拱手,诚心诚意的向这个多年的死对头行了一礼说:“侯爷一语点醒梦中人,下官不胜感激……”
柳长泽没正眼瞧他,反而怕他不够清醒,下了一剂威胁的猛药。
他将李云赋的图纸塞进了秦怀的袖口,替他正了下道:“秦掌院有人敬你傲骨嶙嶙,给机会你转客为主,你若不明白,本候便替你珍惜,帮你上奏。”
这是逼秦怀别无选择,也是他本心的选择。
秦怀虽然心里感激侯爷,但这不代表侯爷是什么好人,他为了加大圣上的忌惮,不得不拉着柳侯爷一起下水,将这件事重心扯远,让圣上的天平,向旧党倾斜。
即使不行,也要为破除新党势力,埋下暗雷。
这样他的牺牲,也不算冤枉。
不久,李云赋便到了。
承明帝问:“此图是你所画?”
李云赋低着头说:“是。”
承明帝拿着一支刻着鹤立云澜的玉笔,指在一个峡口处,问道:“你是如何想到此处分流?”
李云赋抬眼看去,这图有些不对……
这峡口下方有几笔墨痕,不是他画的。
他心下生疑,突然意识到气氛的诡异,这不是寻常的问话,他余光看了眼分立两旁安静的掌院和蒋侍郎,他说:“臣以为造化钟神秀,人工的开凿,不如运用自然优势,更深远流长。”
这番话,不仅说出了这一个峡口,他的整幅图皆是基于这个理念。
承明帝挑眉看了他一眼,什么事都不知道,便开始为自己辩白了,很聪明。
堂下的年轻翰林眉毛浓厚且弯弯的,像月牙的形状,显得面部很饱满柔和,一双眼直白又坚韧,让人觉得很干净。
也有一点傻气。
很容易让久居高位的人萌生好感。
承明帝想,这个沈是交友,倒是和先太傅的口味挺像的。
他又问道:“可借鉴、询问过什么人?”
李云赋直觉不该提及,但还是实话说了:“禀圣上,大理寺沈少卿对臣相助颇多。”
承明帝偏过头,敛了眸,似乎对这些迂腐学士们很无奈。
蒋图讥讽道:“笑话,沈少卿在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承认自己不善水利,竟能帮你完成此幅大作,难道沈少卿敢欺君吗!”
承明帝没说话,将工部的图丢给了李云赋:“这是工部治水图,昨夜呈的,你如何解释?”
李云赋将图打开,这两幅图画法并不相同,但线路和措施几乎一模一样,皆以洛江葫芦口为分流点,实打实的抄袭之作。
工部。
李云赋今日才交的稿,时间比不过,论及才干自然也是工部专业的可信度高,李云赋百口莫辩:“臣绝没有抄袭!圣上明察!”
蒋图冷哼:“据臣所知,李给事出身舟城,而后一路赴京赶考,并未去过洛江,请问这泾注不明的洛江峡口,你是如何知晓的!”
承明帝问:“泾注不明?”
蒋图说:“正是,若不是水部司恰好有洛江人士,臣等亦注意不到此处。”
蒋图仍要逼问,却被承明帝以手势拦了下来。
承明帝立起身捏着手说:“剽窃造假,最为文人不齿,此事兹事体大,李给事,你想清楚了回话。”
掌院戴罪之身,只能静默不言,他身处旁观一角,更清楚的明白了圣上要保旧党之心,可他一直在逆鳞而上。
掌院更低了几分头。
李云赋一下领会到了承明帝的意思,无论是谁也好,牵扯到这件事,名声都是个污点,他立马撇清所有人的关系说:“虽然不详,但沈太傅通济图中有些许提及,足以为鉴。兴修水利之图,涉及大齐万里河山,若是每一处都要去过才能落笔规划,臣以为,工部也做不到吧。”
“你巧言令色!”蒋图拱手请命:“臣工部一连上下二十余人,为此兴修一事,披星戴月,殚精竭虑,而此人语焉不详,无来龙无去脉,圣上若不彻查,恐寒众臣工之心。”
承明帝坐回了椅子上说:“送三司。”
只要李云赋咬死不认,还有转机。
“圣上!”秦怀站了出来。
承明帝制止住他:“此事抄袭成定局,掌院难辞其咎,先行闭门自省,待水落石出后,听候处置。”
秦怀还想再言,被吕公公请了出去。
刚出殿门,秦怀便作势要在大雪中下跪,吕公公劝道::“掌院今日本可以功成名遂,却不畏贬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