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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将明不解地接过桑榆递给他的两本厚日记:“这是?”
“你能找到我,应该也知道我诊断‘失忆’了。”桑榆坐在他的对面,示意他打开,“你应该也怀疑过,失忆的人是怎么画出从前那些事的,兴许,你还会怀疑我是装的。”
“这是桑榆的日记,你应该熟悉他的字。”桑榆示意他打开,“看看吧,在他的世界里,你到底是怎样的。”
看看吧,谢将明,看看你是怎样成了他的神明,又是怎样将他推到地狱。
谢将明并没有注意到桑榆的措词,他拿书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急不可待地打开日记,才打开第一页,上头的字像是戳痛了他的眼睛,谢将明重重地眨了眨眼。
他翻得很慢,一页一页,没过几页,谢将明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书页上。
桑榆,你看看,这就是你到死都在惦记的人,他曾经自私懦弱,但他记得你,他爱你,如你所愿。
这就是你的东隅,他找来了,可你已经不在了。
他来的太晚,过期的感情,贱如草芥。
“桑桑,我那天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当时根本没有理智,我真的——”谢将明看了半册就忍不住合上,他怎么会不明白桑榆的感情,日记里的每一件事都比看到漫画让他更加痛苦,一个字一个字都像在剜他的心,他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谢先生,我有几句话想说,不知道你敢不敢听。”桑榆将谢将明的悲痛尽收眼底,他缓缓露出一个笑脸,在谢将明的眼里宛如死亡通牒,他本想捂住桑榆的嘴,却只是楞楞地坐在那里,听着桑榆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一个前尘尽忘的前男友,远远是体会不到曾经的心痛的,甚至或许他还会忍不住对你心动,然后,你又有了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容我自恋一下,你来找我,是想请求原谅重新开始吗?”
“我真的就这么罪不可赦吗?桑榆?”
桑榆突然刻薄地冷笑了一声:“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确实称不上罪大恶极,只要桑榆还活着,你自然怎么解释都是有人听的。”
谢将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可惜桑榆已经死了。”桑榆冷漠地放出最后的筹码,他不想再纠缠在谢将明的过去里,他不是真正的桑榆,把谢将明奉若神祗,他只会觉得谢将明是一个难以处理的麻烦,而要清除这个麻烦其实非常容易,只要他豁得出去,“你看看我,除了这张脸,性格习惯,哪一个还是你熟悉的样子,谢将明,你来晚了,你的桑榆已经死了。”
“就是表面意思的死亡,虽然听上去非常荒谬,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是桑榆。”
这是他对着戚长柏都没法说出的秘密,此刻却成了握在手里伤害谢将明的利刃。
“你什么意思!”谢将明纵身扑过来,狠狠掐住他的肩膀,“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不是桑榆,那个桑榆已经死了,在那场车祸下,可能也是死在被你抛弃的那一刻。”桑榆看着面目逐渐狰狞的谢将明,心中一时快意万分,那年的事情仿佛主客轮转,他代替桑榆成了宣判生死的那一方,“我没有失忆,但我不是他,说起来似乎难以置信,但我只是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
谢将明目眦欲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可以感觉到的不是吗?”桑榆轻声道,“他很爱你,但我不爱。”
谢将明因激动泛红的脸瞬间灰白。
“谢将明,别再骗自己了,如果你分不清我和他,才是对桑榆最大的侮辱。”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松懈,桑榆轻轻地动手推他,谢将明就无力地退坐到地上,“他真的很爱你,可惜红颜薄命,不得善终。”
谢将明痛苦得捂住自己的脸,他的难受带来的是桑榆身体的剧烈不适,胸口的烦闷一时到了顶峰,他忍不住地跑去洗手间呕吐,反胃的酸水呕得他泪流满面。
客厅里传来谢将明从喉咙里迸发的沙哑哭喊,桑榆靠在卫生间的墙上几乎脱力。
他两辈子都不曾这样刻薄待人,替原主报复回去虽然有快意但还是非常的堵心。
他太难受了,无论是身体的不适还是最近层出不穷的各种意外都让他心烦意乱,他甚至开始后悔没有陪着戚长柏一起出国,或者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签约,这样就不会遇见这些糟心的事,他的小家依然在,他依然幸福满足,而不是满心的疑虑和恐惧无从消除。
谢将明走得悄无声息,但他带走了桑榆的日记。
他没有戴口罩,也不在意身边是不是有狗仔或者粉丝认出他。
他的脑子里嗡嗡地吵着,桑榆的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荡。
“你看看我,除了这张脸,性格习惯,哪一个还是你熟悉的样子,谢将明,你来晚了,你的桑榆已经死了。”
“桑榆已经死了,在那场车祸下,可能也是死在被你抛弃的那一刻。”
“他真的很爱你,可惜红颜薄命,不得善终。”
可惜红颜薄命,不得善终……不得善终!
雷声在远处轰鸣,瓢泼大雨应声而下。
谢将明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外套里裹藏着桑榆的两本日记,他茫然地看着昏暗的四周,这些年的努力都在桑榆的死亡里毁于一旦。
他拼了命地讨好父亲,利用着爷爷那点施舍出来的同情心一点一点的往上爬,不惜放下和戚长柏的恩恩怨怨,他找了所有人,甚至逼着自己去和司家人拉近关系,没想到都是无用之功。
他愿意拿一切去换的人,早就不在世上,甚至在他毫无觉察的时候,就那样孤零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会为他哄他高兴跑遍全城找专辑的人,那个总是小心翼翼想要和他牵手的人,那个因为几句算命谬论就为他拜佛抄经求取佛珠的人,那个拼着命都想保护他的人,真的再也找不回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原来真的有人即使上天入地,使尽浑身解数都找不回来。他以为这只是三年生离,没想到从分开的那时候起就是死别。
可谢将明从没忘记过那个总是亦步亦趋跟着他前行的桑榆,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那人的眼睛总是跟着他的,温暖、宽容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明明自己的生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