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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粒儿,原来她叫米粒儿。”尤瑕目光沉沉的看着病床,“我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小名。”
    自从知道这个小宝宝可能要尤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出世,尤瑕就全然抗拒她,不愿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愿去摸尤洁的肚子,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证明她不存在。
    对于惯性流产的姐姐,尤瑕知道她有多期盼这个小女孩子的到来。
    而尤瑕始终确定,相对一个都没出生的孩子,他的姐姐才最重要,但是直到这一刻,看着尤洁平坦的肚子,他才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和他隔着一个肚皮用脚丫轻轻踢他的小女孩已经走了,是他们不够好,没有能让她留下来。
    尤瑕紧紧咬着嘴唇,不敢从唇缝泄露任何的脆弱,那似乎就好像在承认他就是那个刽子手,夺走了尤洁最宝贵的东西。
    “尤瑕!”遆景拉着他转过来,按着他的下巴手指压着他的唇,“松开,把嘴松开!”
    尤瑕唇下深深一道痕,牙齿刺破皮肤,脸色难看的要命,嘴角的鲜红十分瘆人。他的目光并不聚焦,遆景着急地喊着他,可他仍旧死死咬着下唇。
    直到病床前低低一声吸气声,才引得两人齐齐回头。
    尤洁睁着眼,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尤瑕,嘴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依旧没有声音。
    “姐!”尤瑕瞬间趴在了病床前,紧张地看着她,嘴角隐隐发抖。
    尤洁疲累地勉力笑了一下,微摇了摇头。
    门外邹高翰听到动静,大步走了进来,看到睁眼的尤洁,拉住她的手没忍住就哭了出来,一米八多的汉子,肩膀都快被压塌了似的。
    尤洁手指点了点他手背,微笑了一下。
    尤瑕喉头一紧,窒息的感觉压得他如坠深水,呼吸困难,起身飞快地推门出去,趴在走廊末的窗户前迎风大口吸气,佝偻着背艰难地咳嗽,继而又是狼狈难耐地吸气,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缺乏氧气而昏厥,背脊紧紧绷着,像一头受伤的狼在月下嚎啼。
    遆景慢慢走了过去,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顺着绵软的衣服缓缓地往下抚摸轻滑,捋毛般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尤瑕佝着腰,双手紧按在膝盖上,低头沉沉呼吸,紧绷的情绪让他额头青筋都凸起了,眼眶晕得发红。
    遆景安静地看着他,眼睛深黑,同样沉默着没说什么,只有手不停地抚摸过他弯下的背,一下一下,永不厌烦。走廊嘈杂一片,只有尽头的两人似乎劈开了宁静一隅,谁也插不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尤瑕的呼吸总算平稳,手动了动。
    遆景放在他背上的手顿了一下,离开想要拉他站起,尤瑕却抬手拽住了他衣角,拉得遆景身体贴在了他脸前,随后尤瑕弯腰抱住了他膝盖,头放在他的腹部,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遆景看着他闭眸的侧脸,脸色白皙干净,眼睛的轮廓下落着睫毛的阴影,透着一丝罕见的脆弱,嘴唇下是红色的一道痕,唇角挂着淡淡的疲倦,仅仅是单纯的闭着眼,就透露着他的诸多痛苦不安烦躁等情绪,传神的像个古典雕塑。
    遆景叹了口气,将手心放在了他乌黑的头发上,轻轻梳理着说:“这样弯腰舒服吗,站起来我抱着你。”
    尤瑕纹丝不动,只有勒紧在腰上的手表明遆景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遆景虽然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走廊上来回走着一脸幸福的孕妇,听着刚才他们的只言片语,也大概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遆景看着他黑色发旋,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陪他安静的度过这段需要用沉默去舔舐伤口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尤瑕站了起来,神情已经复归平静,看到遆景还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下外面时间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遆景:“我不困,陪你去洗个脸?”
    尤瑕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去了走廊中间的卫生间,尤瑕在水龙头前用冷水灌脸,遆景靠着池子看他动作,在他关了水龙头后,递了片纸过去。
    尤瑕眼角带着水珠,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巾擦完脸,说:“走,回去。”
    他像一个老化机器,虽然表情已经风平浪静,但说什么做什么都还有些一顿一顿。
    病房里尤洁已经又睡去了,邹高翰坐在凳子上安静凝视她,看到尤瑕回来,知道他不会走,指了下里面的陪床:“你们凑合着窝那里睡,我坐这陪你姐姐。”
    “不用,我们坐外面,床你睡。”尤瑕说。
    邹高翰看着他没动。
    尤瑕蹙眉:“你想我姐明天醒来看到你这样子?”
    别说尤瑕精神不济,邹高翰比他还可怕,三十多岁的人像老了十几岁,原本意气风发的精神状态,从尤洁得病到现在,已经变得沧桑衰老了,更别提今天的突发状态,更是让他看上去惨淡的吓人。
    刚才尤洁意识不清,明天要看到他这状态,心里又该作何感想。
    邹高翰抿了抿唇,也没再推拒。
    尤瑕坐在床边陪了会姐姐,就出去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遆景在旁边坐下的时候,他把手机递了过去,“旁边有个酒店,你去开房睡一会。”
    遆景:“我想住酒店刚才还跟你来干嘛。”
    “没必要,明天再来也行,给我捎个冬婶的包子。”尤瑕让他回去。
    “包子明天回去买也不迟。”遆景白了他一眼,对他支人走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掏出了口袋的创可贴,撕掉包装往他唇下贴。
    尤瑕诧异:“不是不带这个了吗?”
    遆景笑了声,“这不是准备和凌阳老大干个仗,置办了点装备嘛。”
    谈到裘斯,尤瑕没接话,微抬下巴任他贴。
    “好了。”遆景还在上面拍了一下,愉快地扫了他一眼:“凑合还能看。”
    尤瑕面无表情的哼哼了一声,以示对他虚假赞美的感谢。
    “吃吗?”遆景又从口袋掏出了一个棒棒糖。
    尤瑕:“……”
    遆景:“说啊,吃吗,吃了给你撕开。”
    说着,他作势撕包装。
    尤瑕压住他的手,“晚上吃什么糖,放回去。”
    遆景失笑:“当然是因为甜啊。”
    尤瑕按他的手一顿,凝着他不语。
    遆景耸耸肩,“不吃就算了。”
    尤瑕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对面的白色墙壁上,声音低沉:“我一点都不觉得苦。”
    “嗯?”遆景愣了。
    他叹息:“我不苦,一点都不苦啊。”
    “是吗?”遆景挑起眼皮,懒懒问:“来给哥哥讲讲,怎么个不苦法啊。”
    “你上过坟吗?”
    “什么?”遆景愣了一下,没明白怎么话题就跳到这儿了。
    尤瑕:“明天陪我去买点油漆吧。”
    “干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