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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她,陈长宁。
该受的苦难都已经浇到头上了,半路却又硬生生被人截断,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他双瞳再次失去焦距,看着眼前虚空处,微微出神。
重活后的第五天,他头一次有些无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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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醒推门进屋的时候,陈长宁侧躺在下铺的床上背对着门口处。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朝他微微一笑。
隔着白色的蚊帐,他欲言又止,还是没有问刚才发生的事儿。
——或许只是一个小孩子突如其来的怜悯和善意,觉得好玩儿罢了。反正要不了几天,她还是会和她那个妈一样,想着法子地欺负他。
裴醒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踩着床梯上了自己的床,还没铺凉席,但因为冲了澡,也没有很热。
能睡得着的。
耳边“咔哒——”一声响,屋里瞬间一片漆黑。裴醒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只能听得轻微的胶质拖鞋的脚步声,尔后万籁俱寂,唯剩窗外的蝉鸣蛙叫。
他那双眼睛睁得大,好像要从映着一点儿月光的天花板上看出什么来。
☆、第 6 章
越来越静的时候,裴醒才听到蚊子嗡嗡的细弱叫声,不大却令人烦躁,他估计今晚又要很晚才能睡着了。
他把辗转反侧的缘由归咎于恼人的蚊虫,听着房间里属于另一个人的轻浅呼吸,越来越绵长。
昏昏沉沉之际,裴醒的意识飘远,脑子里不知怎么地想到赵岚英的话,竟然又突兀地惊醒过来,然后一丝困意也无了。
那只蚊子还在嗡嗡的叫。
“迟早弄死你。”他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带着些不明的迁怒。
又是几番翻来覆去,眼睛闭上又睁开,裴醒有些挫败,失眠了,而他束手无策。
这时候床铺却微微晃动起来,裴醒下意识屏住呼吸,就又听到了熄灯后的那种轻微脚步声。
——是陈长宁,她开了门出去了。
裴醒没怎么在意,复又重新闭上眼,可越是想快点儿睡着,就越是会胡思乱想。
很多久远的东西,突然就在夜深人静时被勾了出来。
当初他刚来到陈家时,陈长宁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安静乖顺的。她被赵岚英惯瞎了,甚至比起她母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私傲慢、刻薄娇纵。
他来陈家头一天,她就通了母亲赵岚英的气儿,阴阳怪气地对他一顿冷嘲热讽。陈松世算是这个家唯一一个待他还算好些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斥了陈长宁两句。见自己的行为没人加以制止,陈长宁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他那时候也是十岁,不敢相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竟会恶劣到这种地步,轻则语言欺辱,重则上手打骂。赵岚英多次撞见,只是冷眼旁观,更别提去阻止。他寄人篱下,以为忍耐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却不想非但没有被放过,反而换来更加肆无忌惮的暴/力。
他还年幼,不能反抗,否则就是一顿不需任何理由的毒打,间或带上他母亲叶纪棠的名头一起辱骂,言辞粗鄙、不堪入耳。
即便他小小年纪就学着委曲求全、奉承讨好,却依然没有改变如履薄冰的现状。甚至于他至今还记得清楚,有一段时日赵岚英母女在殴打虐待他这件事上乐此不疲,他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一块儿好肉,不是疤痕就是青紫。
那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已经连哭泣求饶都不会了,因为知道没用。
裴醒侧过身子,曲起双腿,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所以那些阴暗痛苦的回忆,即便过了这么些年重新回想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仲夏夜是闷热的,他却因为想起那些往事,咬着牙打冷颤。
房间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裴醒的思绪被拽回来,不一会儿就闻到了淡淡的香精味儿,有些刺鼻呛人,像是蚊香。
“……你睡了吗?”
陈长宁压低了声音,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从下铺传到裴醒耳朵里,他分明睁着眼睛,却一声不吭的。
他面对着墙,以为陈长宁消停了的时候,床却又微微晃动起来。
是有人扶着床梯爬了上来。
裴醒的双手一瞬握紧床单,尔后闭上眼佯装睡熟了的样子。他还在心里猜,陈长宁这是又要作什么妖,就感觉到脚旁的床褥微微塌陷下去。
“……上边儿真的好热……”
陈长宁这话低得几乎成了气音,然后是一声轻不可闻的、短促的叹息。
裴醒不明就里,尤其她坐在他床边,又是自言自语又是轻叹的,好像生是被魔障附了体。
裴醒心里莫名升腾起些恶意出来:陈长宁自己不知所谓地的爬上来,他大可以踢她下去,反正早晚都要挨打,也不差这一回,他只想图个痛快,也叫她尝尝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