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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不乱勾?”沈淮之的声音很轻,明明语气温柔,江珩却莫名听出了点儿其他的味道了,就像是,捕猎者向他的猎物发出了非常诚心的邀请。
江珩被他这么一问,瞬间有了点儿想要收回之前说的话的意思,偏偏沈淮之这会儿大概是不准备放过他了,视线一直稳稳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江珩甚至还察觉到,沈淮之的鼻尖像是很小幅度地动了动。
好像是在嗅着什么。
大概是因为寒假生意很冷清,他们进来的时候,包厢里是没什么其他味道的。
那么,沈淮之闻得,大概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珩的耳朵迅速发热起来,刚刚那点儿提出交换条件的勇气像是瞬间被打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硬着声:“算了,突然不想讲故事了,来打游戏?”
说完,便偏过头去,不敢再看沈淮之。
再看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脖子都要发烫了。
偏偏沈淮之不打算放过他。
“不行,我想听故事。”沈淮之顿了顿,语气里又重新带了点儿笑意:“刚刚开玩笑的,我知道哪儿不乱勾。”
他像是知道自己逗得狠了,见好就收,可说出来的话依然让人觉得很羞耻。
他说完,又伸手很轻地揉了揉江珩头顶的发,期末考试之前,江珩才剃过头发没多久,这会儿头发比之前还要短了点儿,摸起来掌心很痒,有点刺人。
“江珩?”他声音又温柔又缱绻,甚至隐隐有了点儿平时没有的,乞求的意思,“行不行?”
江珩最受不了的就是沈淮之这副模样,他想,哪怕以后沈淮之要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用这种态度和自己说话,他坚硬的心脏大概会在几秒的时间就变得柔软无比,甚至不用思考什么就立马答应了。
这个人真的是,完完全全知道自己最受不了什么。
太心机了。
江珩木着脸,“行,但是奖励,等我想要了再给。”
他就是后悔提出那个奖励了。
沈淮之像是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应声道:“好,都听你的。”
江珩给沈淮之讲的,是外面那条街道上一家面馆老板的事情。
江珩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远城中学上的,属于本部直升,面馆是在他刚升初中那会儿就存在的。
但是那会儿,面馆还没有发展起来,是很小的一间,生意也不怎么好,毕竟学校外面的店铺太多了,学生总有种人云亦云的习惯,哪家店多就喜欢去哪家。
不过那个时候,老板的老婆人还在。
后来有一天,老板的老婆不在了,有人就去问老板,老板娘怎么不来帮忙了?
老板就告诉那人,老板娘生病了,需要赚钱治病。
于是,没过多久,几乎半个学校的学生都知道,外面那家面馆的老板娘病了,老板没钱,很可怜,治病需要花钱。
大家就开始去面馆吃东西,面馆的面味道确实还可以,老板人也很好,也很乐观。
说到这儿,江珩顿了顿:“是不是突然觉得,这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
沈淮之神情有一丝犹豫,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江珩笑了声:“那个把老板的事情到处说的傻逼就是我。”
“我以为,只要生意好了,就会有钱了,就能救回老板娘了。”
“他们夫妻俩,都是很好的人。”江珩轻笑,垂着眼,回忆着:“我那时候才初中,有次学校里开家长会,我没有家长过来,老师又不准学生进去旁听,我就逃了出来。”
“老板和老板娘还以为我考砸了,就免费请我吃了一顿面。”他顿了顿:“他们俩都是Beta,结婚好久好久了,也没有孩子。”
Beta的受孕率要比Omega低很多很多。
沈淮之听完,又摸了摸江珩的脑袋,这回动作比之前还要放轻了点。
他不知道,在别人开家长会的时候,只有江珩的爸妈没有到场,江珩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是突然对江珩的父母没了好感。
哪怕在阮舒那边听了很多关于江今的事情,关于谢桉有多么厉害,拿过多少次研究上的奖项,都没办法挽回这种好感。
他想,以后,如果他和江珩有了孩子,哪怕再忙,都会每天陪着孩子,陪着他好好长大。
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生。
沈淮之的动作太具有安抚性,江珩掀了下眼皮,“我没在难过。”
他说着,很轻地冒了句脏话。
然后又接着讲。
虽然生意好了,钱赚到了,但是老板娘还是没能活过江珩初三那年的新年。
过完年之后,江珩才知道这件事。
他去店里找了老板,刚开学,店里生意比较冷清,老板就一个人坐在店里吃面。
见江珩进去了,依然很热情地请他吃面。
大概是因为在比较熟悉的少年人面前,老板吃着吃着就哭了。
“我当时都慌了。”江珩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还以为他被自己做的辣酱辣哭了。”
沈淮之又笑了一声。
“老板见我慌了,连忙安慰我说,和我没有关系。”江珩的语气突然轻了下去:“他说,他只是觉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同情别人,他不明白这种同情从何而来,说突然看到那么多人因为同情他而来店里消费的时候,自己很慌。”
“明明知道大家都是善意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老板的想法,觉得我明明是好心,老板怎么就不接受呢。”江珩轻啧了声,像是有点儿后悔,“我就去指责他了。”
“后来,我也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家的店。”
江珩说完,看了沈淮之一眼,见后者似乎是神色有点儿复杂地盯着自己,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时候,我做的事情很傻逼?”
“觉得自己像个英雄,偏偏去戳着别人的伤疤。”
可一直到别人同情他,江珩才明白,被人同情,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有的人可能需要这份同情,可有的人,并不需要。
沈淮之轻轻摇头,伸手,覆在了江珩的后脑勺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没有。”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沈淮之顿了顿:“你只是没有考虑全面。”
江珩很庆幸,沈淮之没有说“你没做错”这种无脑护的话来。
他点了点头:“对啊,所以,以后我当英雄,我都得想想,这个人,需不需要我这个英雄。”
虽然到了近城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机会。
他说完,沈淮之笑了起来,“不是说好了,以后带着我一起吗?”
他表情认认真真,看起来是还在意着之前鹿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