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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叼在口中,吻向那面铜镜!
    镜中人隔着镜面与他接吻,从他口中吃走了那条包裹灵力的撷芳虫,身形却在不住抖动,仿佛在啜泣一般。
    它一边抽噎,一边挣扎着嗫嚅。它一开口,贺梅辛才发现它声音极其干哑难听,仿佛嗓子被毁坏了一般,每一个音节都难以辨认。
    “……丁、七……”
    小伙计,也就是丁七,立刻应道:“哎,我在。又仙不哭了,又仙不怕了,有我在。”
    这样的对话,就像是情侣中娘子在向夫君撒娇、夫君好言好语地安慰她一样。
    可是配上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诡异至极。
    “镜中的这一位,想必就是曾经的蘩香楼花魁吧?”司空无情抱臂诘问道。
    “不要这么称呼。”丁七忽然打断道,“有名字的。叫齐又仙。”
    “你说的第二件怪事,究竟是什么?”贺梅辛忽然问道。
    指的自然是蘩香楼花魁“那两件让人大跌眼镜、闻所未闻之怪事”之二。
    “公子,没想到你记性还挺好的。”丁七有些惊喜地看向贺梅辛,然而再开口时,他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
    “第二件怪事,蘩香楼花魁齐又仙,其实,是个男人。”
    听到这儿,饶是贺梅辛和司空无情都不禁一怔。
    镜中,齐又仙的身影又不住颤抖起来。
    丁七抱着铜镜,神色冷静,缓缓道:
    “又仙七岁时,他母亲卖空了家底把他托付给有钱的远亲。本以为从此能跟着表少爷识字念书,却没想到表少爷贪图他的美貌,色迷心窍,强行将他玷污后,卖到妓院。
    老鸨将他扮成女人,为了卖个好价钱,他不干,就是一顿毒打;他不愿接客,又是一顿毒打。每天夜里传他三次,如果一次回应迟了,就要打三十皮鞭;打得时候嘴里还要灌一口香油,有一滴流出来,从头再打。
    这样七年后,镇上最富的富商将他看中,当做女子娶回家为妾。本以为终于脱离苦海,哪想富商却逼私下他接客,轻他、辱他、贱他,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
    终于他心灰意冷,自认不祥,决定投水自尽。谁知就在河边,却被萧若柠、阮子瑜、秋飞鸾三个禽兽轮流玷污!生生将他扔进河里溺死!!”
    说到此处,丁七早已眼眶通红,目眦欲裂。他气得浑身颤抖,双拳紧攥,凶狠得仿佛要吃人一般。
    “那么,你又是谁?”司空无情盯着丁七,挑眉问道。
    “我?”丁七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我当时只不过是蘩香楼里一个小厮,低贱得不能再低贱……每次被骂、被打、被踹出门睡大街,只有又仙会偷偷出来分我半个馒头,给我治伤……最后,她只给我留下一张字条:‘为男子七载,为女子十八年,此去永别,勿念勿念。’……算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说这些做什么。”
    “哦?所以,你嫉妒那些和齐又仙有染的男人,所以才把他们都杀了?”司空无情语气轻佻,咄咄逼人,仿佛在激他一般。
    丁七果然怒了,立刻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那群人是禽兽,王八蛋,猪狗不如,烂到骨子里的烂人!他们都许诺过又仙,却一个个都抛他而去,最后让他连善终都求不得!!这群负心的王八蛋,我要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杀了,用他们的血肉来喂养又仙,用他们的命来换又仙的命!!”
    “然后,你就把化作水鬼的齐又仙养在魂器铜镜中,助他夺舍重生。又给那些负心人寄去天枢阁葫芦,实际是借机将他们都聚在溯水镇,好一网打尽。”司空无情自然地顺口接道,“生魂俑、撷芳虫、养魂术、夺舍之法……这每一个可都是邪道中的绝密法门啊,丁七,你一个使唤小厮,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干你屁事!”丁七吼得凶,眼神却有些躲闪,仿佛在隐瞒什么,“谁知道萧若柠那个蠢蛋会把你们牵扯进来!”
    贺梅辛心绪一动。
    听丁七的口气,仿佛是事先就知道他和司空少主?
    不对劲。
    贺梅辛平静开口道:“于情,我应当同情你。于理,那些被水鬼牵连害死的百姓何辜?你放任齐又仙,必将养成厉鬼,到时若是他为祸人间,又当如何?”
    丁七置若罔闻,红着眼眶,面目狰狞道:“关我屁事!挡又仙之路的人,死!!”
    贺梅辛也不和他多做纠缠,话音未落拂尘早已挥出。力道拿捏恰当,只为将他生擒。
    “叮”的一声,拂尘竟被挡了回来!
    可贺梅辛看出,那丁七明明没有修为傍身。
    “道长哥哥,那镜子有古怪!”司空无情压声急促道。
    挡回拂尘的,居然是那面铜镜。
    “那不是普通的魂器,”司空无情蹙眉道,“他必是改造过,我刚刚才一时没认出……那镜子,是我们无情派的法器!”
    无情派?
    丁七怎么会和无情派有牵连!
    贺梅辛者才注意到,镜后雕了“天地不仁,情深不寿”八个大字。
    “这镜叫灭情镜,”司空无情快速道,“镜面里,可以映出你用情最深之人的样子。然后,镜中厉气就会幻化成你心上人的模样,将你置之死地。”
    丁七怪异地笑道:“公子,你想不想试试,被最爱的人亲手杀死的感觉?”
    贺梅辛听罢,平稳道:“是吗?那听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丁七:“……??”
    丁七不再废话,直接将灭情镜对准贺梅辛。
    齐又仙的身影消失,渐渐地,镜中映出一个人形来。
    司空无情也忍不住去看,贺梅辛用情最深之人究竟是谁。
    镜中之人面貌逐渐清晰。
    大大的额头凸起一块,长眉白须,穿了身道袍,骑个牛。脸上沟壑纵横,慈眉善目,看起来没有七老也有八十了。
    司空无情登时惊呆了。
    ……贺梅辛,喜欢的竟是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他怎么没见过?师祖?曾师祖?师叔祖??……不对,修仙之人样貌会永葆青春,这难不成是他哪个筑基失败的师兄??
    ……没想到贺梅辛的口味竟如此清奇独特!
    这时,丁七却诧异地道:“这是……老子?!”
    贺梅辛点头微笑道:“道学始祖,太上老君,老子。”
    贺梅辛每每钻研大道,学到入迷处,都大为感慨老子的无上智慧与超凡心性,敬佩至极。数十年来,用情最深的,自然是老子。
    也不怪司空无情认不出来,贺梅辛每次想象老子都是照着施尊糊在门上的那副挂画想象的,要不就是偷偷去民间买一些带插画的老子的话本来看,画风着实抽象奇幻。
    “……公子,你有病吧!”丁七吓了一跳,赶紧把铜镜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