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5
噩梦。
苏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有点分不清,是她在颤抖,还是灯光在颤抖。
她把手机微微偏开一些,试了几次才慢慢平静下来。
苏寒知道自己应该安慰谷雨,他只有四岁,比自己更脆弱。可是她真的没办法继续这个话题。
浅浅地吸了口气,她轻声问:“你需要我回去陪你吗?”
谷雨摇头,苍白的小脸上努力扬起一抹笑,用熟练的英文答她:“不,不需要!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妈妈的!”
苏寒点点头,也用英文回:“我知道你可以。”
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谷雨突然眨着大大的眼睛问她:“Everything will be fine,right?”
这是苏寒上次跟他聊萧凯的问题时告诉他的话。
那个时候,苏寒说,我们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出当下的选择。
但其实都没关系,因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房间里那么安静,苏寒握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她的房间在二十一楼,太高了,下面的所有东西都看不清晰。但头顶的星空似乎更近了些。
良久,她轻声回:“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切终会好起来。
她也在等。
在这一刻,苏寒心里又浮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是戴着脚镣站在这个房间里。很多个时刻,她总是产生这样的错觉,戴着脚镣站在家中的客厅里,站在街道上,站在人群中,站在所有她站立的地方。
她是有罪的吗?
张敏曾说过的话再一次疯响在耳边:“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他!是你害死他!……”
是,她的确是有罪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确切地说是那场意外刚刚发生的那段时间,苏寒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一个她至今仍旧没有答案的问题:
这一切,对她来说究竟有什么区别?
她从很小就一个人生活,独立的如同从未有过童年,外出上学之后更是如此。一整年一整年的与那两个被她称为父母的人没有联系。不见面,不交谈,彼此的生活鲜少再有交集。
她一直认为,对她来说,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两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就已经不在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此之前,无论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多么遥远,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清醒知道,他们一直在。
直到现在。
他们才真的消失了。
她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她早已学会照顾好自己。
不应该有任何区别。
人是习惯失去的动物。人生或漫长,或短促,每一个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每天都在经历失去。时间划过皮肤,新的日光照耀下来,人们总能寻到一个充足而贴切的理由,让生活心安理得地继续下去。
苏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她只是还未找到那个充足的理由而已,就像她同样还未寻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很久之前的失去,与现在的失去,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重要的只是现实和真相。
她必须面对这个骇人的真相。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她心脏上裂开的看不见的伤疤,就如同她手臂上那条长而丑陋的疤痕一样,是她必须携带的,永远无法摆脱的烙印。
现在,在这个她全然陌生的城市的一个酒店房间里,这道伤疤又一次裂开了,从里面一点一点渗透出刺骨的悲伤和疼痛来。
她手里仍然握着手机,手指停在一个熟悉的号码上。
犹豫良久,指尖才在那串数字上轻轻点了一下。
等待接通的铃声在耳边响了很久,接着变成一段有节凑的忙音,像是一阵失望的叹息。
苏寒的神情仍是平静的。她有所准备,因为知道他的忙碌。这并没有什么,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各有忙碌。
只是睫毛轻轻垂了下来,喉咙口有轻微堵塞的感觉。
她安静地站在窗前,窗外深邃的夜空反而更像一扇窗户。泰戈尔诗里的一扇窗户,一盏灯火,灯火背后的一次等待。
倏忽一个晃神,星星点点的白色在眼前缓慢飘落。
下雪了。
.
另一个片场内,众人投入的拍摄被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打断。
脾气暴躁的导演怒喝一声:“卡!”
“谁的手机!谁的手机!!”
顾睿思手忙脚乱地从层层叠叠的古装戏服里摸出手机,一边道歉一边还没走出拍摄场地就心急火燎地来不及看是谁就按下了接听键。
两秒钟后。
“妈,怎么是你啊?!”
“没等别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