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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脚步虚浮,灵魄轻盈,他茫然四顾,发现周围有很多同行的人影,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眼前黑影重重,满目恍惚,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向前游走。
很远的尽头,有两个柳黄色的纸灯笼,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芒。那两盏昏暗晕黄的纸灯笼,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的眼睛,看起来令人发憷,却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原来,所有人都是被这幽微的光亮所吸引着向前。
景砚一边走,一边恍惚地想,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记忆像是一团乱麻,时间和画面都是错乱的。
景砚恍惚间,回忆起那碗药。
那碗白若裳亲自吹冷,一勺勺递到他嘴边的中药。
景砚的心头,蓦地一颤。
那个女人还是不想放过他,想要亲手杀了他吗?
那个妩媚动人的娇小姐,那个恶毒可怕的娇小姐……
原来她最后对他好,是为了要他的命!
景砚抑制不住地愤恨起来,这愤恨之中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行走,景砚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抬起头,看到高高的石柱上挂了两个柳黄色的纸灯笼,两栋石柱中间悬着一个黑底金漆的牌匾。灯笼幽暗,微弱的光芒硬着牌匾上面的字。
鬼门关。
景砚听到小桂的痛哭声。
“小姐,我哥哥好像没有呼吸了!小姐,怎么办?!救救我哥哥!”
原来他要死了,景砚心神恍惚地想。
景砚听到白若裳那个女人娇软,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景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景砚冷冷地想:这可是你说的。
听到这句话,景砚不知道是哪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气力,这力气化作了势如破竹的孤胆,凭借着这一腔万夫莫敌的孤勇与恶胆,他冲破了重重黑暗的束缚,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滚烫的右手猛地向前抓去,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握住了白若裳的脚腕。
景砚睁不开眼睛,张嘴失声,却仍旧要放狠话,让娇小姐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
让她永远记住他。
他的嗓子被火烧得嘶哑,声音破败得不像话。
“你若是再骗我,我……”
话音戛然而止。
他浑身一僵。
因为娇小姐冰凉如玉的手,附在了他滚烫的手背上。
她的声音,像是一道清凉的春风,又像是一阵微寒的秋雨。
给他昏沉灼热的意志带来了一丝凉适的清明。
她对他说:“景砚,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是如此的信誓旦旦,令人信服。
在很多年后的未来,景砚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九死一生,他曾单枪匹马夜袭杀入敌营取下敌军将领的首级,也曾被敌军围困山穷水尽最后破釜沉舟不顾一切杀出重围。
孤军深入,势如破竹。
无数次虎口脱险的战役里……
鲜血溅进他的眼眸,污血染红他的脸庞,刀戟刺穿了他的银甲。
踏错一步就会雪泥销骨,腐肉为萤。
但他未曾后退一步。
因为有个声音,有个信念,如同磐石一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景砚,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曾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她是他的保护神。
也是他永远难以磨灭的信仰。
白裳裳话音刚落,便看到景砚浑身一松,再次陷入了昏迷。
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白裳裳的脚腕还被景砚紧紧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掌如同炙热滚烫的红铁一般禁锢着她柔弱的脚腕,令她有些不舒服,白裳裳蹙起了秀眉。
折菊注意到白裳裳的表情,于是低头去掰景砚的手指头,但她使尽全力都无法掰开他的铁指。
折梅原本因为犯错,所以坐在车厢的最尾端,低眉顺眼不敢说话,见此情景便挤了过来,蹲下去帮折菊去掰景砚的手掌,可景砚的手死死握住了白裳裳纤细的脚,像是生了根长在她脚腕上一般,饶是折梅力气再怎么大,也掰不过昏迷的景砚。
白裳裳道:“你们退开,我自己来。”
“是,小姐。”折梅折菊闻言松了手。
白裳裳吸了一口气,沉身弯腰,伸手覆在景砚的手背上,原本以为会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挣开,却没有想到,她一碰景砚的手背,景砚就莫名其妙突然松了手。
白裳裳不明所以,但也松了一口气,她侧着身子,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脚踝。
马车一路向东,不知道又疾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林子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