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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落摸了摸头发,把头皮上起的鸡皮疙瘩一一按了回去:“师父为何突然送礼?”
    段循道:“下山踏青要有踏青的样子。”
    师父果真不是去抓鬼的,不过这裙子大概也不是为踏青送的,谁穿成这样踏青,青都能给踏瞎了。师父审美也许特殊,却不至于丑恶不分。
    吴落忍着一个白眼没翻出来,装傻道:“我们不是去抓鬼吗?”
    段循换了边手托住下巴道:“不是特别厉害的鬼,主要去散散心,顺便抓个鬼让你涨涨见识。”
    吴落知道师父的自尊心稀薄,偶尔出言不逊几句,他也难得受伤,于是直言道:“师父,我可以和你下山抓鬼,但这裙子我是绝不会穿的。”
    “为什么?”段循斜眼看着吴落问。
    吴落用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道:“这裙子好丑。”
    段循将吴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心平气和地道:“总比你这身乌鸦黑好些。”
    段循并不是在回击吴落,只是和她没大没小惯了。吴落也知道,师父性情不羁,不仅没把自己当晚辈,甚至没对她加以雌雄的辨别。在吴落心中,师父就是条大剌剌的喜头鱼,整天欢天喜地,眼睛还长在两边,前方站的是男是女,是善是恶他根本看不到,也不管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得罪人,成天叭叭说些有的没的,张开嘴吐的全是泡泡。
    好在吴落也没把自己当个骄矜的女弟子,师父为老不尊,她正好拿来解闷:“可您这身枸杞红也没比我的乌鸦黑好看到哪。”
    段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衣,两手一撑案几,站起来道:“我俩这配色还挺搭,正好是一锅乌鸡枸杞汤。那行,你别换了,我们下山吧。”
    吴落再次认定了师父是条喜头鱼的事实。下山去哪,怎么行动他一概没提,就记得衣服配色,成何体统:“师父,您还没说下山往哪去?这次抓的是什么鬼?要怎么抓?”
    段循径自在吴落的小居室里溜达起来:“没事,我们路上再说。你出门前还是和封亭打声招呼,万一有什么事帮你打个掩护。”
    “好。”吴落应了一声,刚要给封亭传音,又想到她上次给自己打掩护时,被胡敞等人举报到教首面前。要不是师父出面及时,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封亭险些挨了顿罚。
    吴落想想还是算了,别给人家添麻烦。她把佩剑挂在腰上,不在意地说道:“算了,师父,章琚山弟子们马上都要闭关了,没人会来找我。”
    段循偏过头看着吴落道:“怎么,你俩友谊破裂了?”
    冤大头吴落静悄悄盯着师父,一言不发,好像听到了一句诅咒。
    段循“啧”了两声,摇着头道:“我就觉得这小姑娘不靠谱,跟她师傅一样。胆小怕事,要不是你十年前在后山谷救了她一命,她早就含笑九泉了。且不说上次帮她挡下了那顿罚,就是没挡住又怎样?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把你供起来都不为过。”
    吴落可算是知道自己这臭脾气像谁了,但她不同意师父的说法:“封亭是全章琚山唯一不曾为难我的仙门后代,就算之前和她没有交情,出于道义,我当时也该出手救她。别说是她,就算当时是胡唢呐被后山鬼气所困,可能我也会出手相救,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
    吴落想到唢呐胡敞,不禁有些烦躁,瘪了下嘴继续道:“封亭领不领我的情是她的事,我也没指望她事后与我站在一边,替我分担整山弟子的敌意。再说了,她私下里对我挺好的,得了什么东西都记着分我一点,你手里拿的酥糖就是她前天才给的。”
    段循盯着手里的酥糖,忽然有些难过,难道一包酥糖就足以让吴落以诚相待了吗?与此同时,段循心中又有些欣慰,他这徒弟脾气差,性子倔,孤境逼她长出一口锋利的獠牙,她却只用来自卫。虽然她与同辈弟子之间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可日积月累的小擦小碰,也足以让一颗柔软的心变得坚硬,好在吴落没有。
    段循看着吴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才多大点,端个什么架子呢?明明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善待,只因为收获到的善意太少,于是学会了知足常乐吗?
    “私下里对你好有什么用?私下里她还能说三道四。”段循不再看吴落,说话声越来越小,拖到最后直接成了暗戳戳的腹诽,好像在打抱不平。
    “师傅可是听到封亭说什么了?”吴落瞥了段循一眼,立刻移开视线,拍了拍衣服,怕被他看出心里的在意,又怕这点在意逆了师父的毛,让他上火。
    段循往嘴里塞了一块酥糖,泄愤似的用板牙一击砸碎:“没有,但真正的朋友是能站在明面上相互支持的,就像胡敞和贺远,虽然两人狼狈为奸,但好歹也能沆瀣一气。你别把封亭在心里放得过重,她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朋友难说。”
    吴落对师父这番话持保留意见,她觉得若是对人人都设防,活得太累。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对他好,若是讨厌一个人,那就坦坦荡荡地不待见。吴落心里这么想,却没和师父辩解,她一言不发地抽了下嘴角,装作听进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