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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糕
黄家大年三十的习惯比较与众不同。按照往年惯例, 真正的年夜饭放在中午,黄太忙忙碌碌,做出一大桌菜, 四条腿的两条腿的肉类一应俱全。中午和老黄吃着饭, 喝点小酒, 下午睡个两小时午觉,到五六点钟, 再起来包饺子。
晚上就简单热一下中午的菜, 水饺蘸醋, 吃完一起看春晚。不管春晚烂不烂, 守着一起看是黄家近二十年的保留节目。
黄时雨原本想利用这个时间段溜出去找盛远川, 谁料今天黄太和老黄情绪非常亢奋,喝过酒也不睡, 一个在客厅打开曲艺台,吊着嗓子唱《四郎探母》,另一个在厨房剁肉,乒乒乓乓好像剁在了时刻想出逃的小黄的心尖上。
盛远川发来消息, “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
“……dbq我出不去了,我爸妈居然没睡午觉。”黄时雨拿起手机录了一段老黄的戏曲腔,老黄发现小黄在录他,唱得更起劲, 金钟撞响,玉泉迸溅,咿咿呀呀, 卖力到小黄看着直乐,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
“dbq”盛远川有段时间没网上冲浪,一时跟不上她的潮流度。
“对不起。”
“没事,晚上有空出来一会吗?我去你家附近找你。”盛远川在家简单炒了几个家常菜,都是清淡口的,揉面剁馅做了些饺子,都装在保温桶里,打算给还在医院的盛明光和夏歌送去。
“十分钟应该够吧。”黄时雨说,“再多就被发现了。”
“不够吧。”
“啊啊啊啊啊你好污!”十分钟不够,难道一小时才够吗?黄时雨的思绪朝着不可描述的危险方向飘过去。
盛远川拎着保温桶,出门去医院,“嗯?”
女孩心海底针,小脑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无视我吧,在家憋疯了。”
老黄唱完一段,见闺女捧着手机一脸傻笑,以为她一直在录,“九啊,给我发到家族群里。”
“……”本着辣眼睛不能一个人辣的原则,黄时雨给他发到了“小黄人大家庭”和“明家有你我”两个家族大群里,让他不休息,让他不睡觉,出风头出个够。
“好听吗?”老黄意气风发。
“嗯嗯嗯好听!爸爸始终是爸爸!”
*
盛远川进了医院,按了十七楼的电梯按钮。俊挺的身形和浓墨写就的眉眼格外出众,即便戴了口罩,也惹得同在电梯里的小姑娘大婶子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有个奶奶问他,“小伙子,你也去十七楼?”
盛远川颔首,只听奶奶又说,“去看家人?”
“恩,看我哥哥。”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啊。今天有个年轻人去世了,比你大一点,看起来不到三十。他旁边那姑娘哭得可厉害了,拽着他的手不让别人碰,那囡囡看起来小小的,劲大得很呦,几个护工才把她拉开,还有个被咬了一口,要去打破伤风针。唉,年轻人得了癌,那是发展得比我家老头子都快啊。受罪了。”
“您说的那个人叫什么?”
“我老啦,眼睛花啦,看不清。”老太太说,“就在我家老头病房正对面,1720那间。”
1720正是盛明光的病房号。盛远川如坠冰窖,老太太满脸深重的皱纹在他眼中异常清晰,每一根纹理都在提醒他——生死有命,人间实苦。
八楼是儿科,十楼是产科,每次到了这两层,出出进进的人很多,电梯都会停好几分钟。盛远川等不及那几分钟,从十楼出了电梯,走旁边的楼梯道飞奔上楼。
他年轻力健,兼之腿长,一步可以上三四节楼梯,慢悠悠的路人反应不及,身边有一阵风刮过,再想仔细看人已经没了踪影。
盛远川到了1720门口,一时竟不敢进门,他转了个方向去护士站问情况。
“29号床的病人走了吗?”口罩被上楼时仓皇的呼吸喷得潮湿,他问得焦急又突兀。
护士正吃着盒饭,许是在这一层见惯了生死,午餐被打断了也不恼,纠正道,“走的不是29号床,是28号。”
她递了张纸巾给头上满是细小汗珠的大男生,“擦擦汗吧,尽人事听天命,别想太多,好好陪家人过个年。”
盛远川道了谢,拎着保温桶回了1720,果然,29号床上睡了个少女,而盛明光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阳光,他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
昨天下了一夜雪,今晨出了太阳,照在雪上轰然折射开万道金光。整个世界被白雪覆盖,大地上行走的人如浮世间的蝼蚁,各自为着各自的愿望奔忙。
只是天总会放晴,雪总会化,糖衣再香甜诱人,剥开之后,没人敢尝。如果他坚持不了多久,希望夏歌能勇敢咽下去吧。
离别也是一剂苦药,让人清醒之后能孤身继续向前走。
盛远川在他身后轻唤,“哥?”
“你来了。”盛明光转身,站得太久,他的身子趔趄了一下,盛远川忙伸手去扶,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