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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打仗,见惯了尸山血海、残肢断臂,不过区区一个小兵吐了口血,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青陆用手背拭了一下嘴角,悄悄地把自己的身体稳住。
日光在云层里隐约,万点金芒洒落在黄沙地,台上那人气定神闲,似乎并没将小兵吐血放在心上。
“痴呆懵懂,丧魂落魄的,上了战场莫不是要把脑袋送给北胡砍?”辛长星视线冷的像冰,越过青陆的头顶,看向天边那朵沉坠坠的云头,“这嘉奖,你不该领。”
青陆难堪之外,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一心只想逃出生天的怕死小兵,理所当然地不该来领这嘉奖,更何况,嘉奖里还包含五两的银子。
卯册重新回到赵舫的手中。
校场上热闹起来,唱卯的声调儿高,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个兵士上前来,领奖致谢退下,空气里布满了艳羡的眼神,其余七千多名兵士也有嘉奖,一人一吊钱,也算是天降财宝,一时间人人面上都喜气洋洋。
今日来的这些大员也亲自参与了授奖,到了末了便被随从等人引着,慢慢儿地下去了。
那老脸红通的山西总兵魏桐绪,落在了后头,倚老卖老地向着安坐帽椅的辛长星说话。
“……那些个酸儒常常说些酸话,有一句老夫倒是颇为赞同,穿花蝴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下军营做蜻蜓点水的样子,看那些花团锦簇又有何用?”他指了指依旧呆立在烈阳之下的小兵,笑的意味深长,“那小兵头铁,不愿意陪着做戏,老夫是极为欣赏这等人才,将军不若将这小兵送给老夫,在山西大营里好好打磨几年,也能为国效力了。”
魏桐绪的亲妹子在宫里头颇为得宠,春末还封了个贵妃,想来是能在天子枕头前说上话的,故而这魏桐绪草包至极,却依旧能在山西官场混的风生水起。
这话说的埋汰,辛长星身边的长随把手放在了剑鞘上,将军面上却星云不动,冰凉的视线落在那侧旁呆立的小兵身上。
烈阳如炽,可她却站的摇摇欲坠,面上青白交错的,令人疑心她一晃神儿就会倒下去。
辛长星移开眼光,漠然道:“此兵不过末流,魏总兵随意。”
魏桐绪本以为这黄毛小儿会同他唇枪舌战一番,未料到他却直截了当地同意了,他骑虎难下,走到那小兵身前,和软了声气儿,做出了一副慈祥的模样。
“这儿不留你,跟老夫走吧,管保你吃饱喝足,穿戴整齐。”
他这样的三品大员,能够纡尊降贵地同这小兵说话,在他看来已然是莫大的脸面,料想这小兵一定感恩戴德、跪地谢恩,没想到这小兵慢慢儿地抬起头,眉头皱的紧紧地,一句话将他撅到了姥姥家。
“您自己个儿都邋里邋遢的,快别拉扯我了。”她许是被太阳晒的脑子坏掉了,使劲儿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子臭汗味儿,“太臭了。”
周围都是一群兵油子,哪里管这人是几品的官儿,哄堂大笑。、
魏桐绪一向不爱洗澡,太阳一蒸,味儿实在太冲,他又是心虚又是羞恼,扬起手来就要打上青陆的脸,哪知这巴掌还没落在他的脸上,这小兵儿已然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昏过去了。
“魏总兵好大的官威。”凉入肌骨的声线倏然而起,在这大热天里异常的冷冽,“本将的兵,你也敢打?”
陈诚、赵舫闻声而动,领了一帮子兵士,拔剑持枪的,将魏桐绪围了起来。
魏桐绪看了看倒在黄沙地上的小兵,一只手抖的厉害。
这是什么土匪窝儿?从上到下个个碰瓷。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带着的四个卫兵,颇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言行。
“大将军,老夫不过是扬了扬手,这小兵就倒下了,怎么能是老夫打的呢?”
辛长星一手搭在帽椅的边沿,身子略略斜了几分。
“魏总兵不认?”他漠然开口,唇角牵起了一分凉薄的笑,“来啊,将这小兵抬到总兵府门前,讨汤药钱去。”
魏桐绪嘴唇气的直抖。
眼前这黄毛小儿面上冷的像结了霜,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无耻。”他气急败坏,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也不看数目,朝地上一扔,掉头就走。
一介朝廷大员背影猥琐,走的狼狈至极,身后却响起了哄堂的大笑。
陈诚捡起来那张银票,倒被那上头的数字吓了一跳。
“将军,日昇昌的票,足足二百两。”他拿在手里头,有些不可思议。
辛长星显然对这银票毫不关注,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姿,留下了一句话,接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给这头懵鹿瞧病罢。”
给这头懵鹿瞧病。
这头懵鹿是谁?
陈诚看了看将军决绝的背影,有些可惜地把票子往这小兵脖子里一塞,这才喊人:“这小兵哪一营的?抬回去。”
杜彪应了一声是,将毕宿五喊了过来,一同将青陆抬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