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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从前甘老将军家里头的嫡长孙女,打娘胎里出来便同辛长星定了亲,七八岁上人丢了,那小姑娘软软甜甜,成日里跟在辛长星后头喊大哥哥,名字单名一个露。
甘露。
窦云顾着将军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为他斟茶。
“……右玉营上下里外七千余人,也不是人人如此人一般鼠胆,将军不必在意。”
黄沙洼的水污浊,烧开了也不明澈,眼见那茶沫子浮了了一层黑点子,辛长星长眉微蹙,没了心情。
“左近有翠峰山一座,从那里取水罢。”他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没了喝茶的心情,“传令右玉营二十六名将领一一前来述职。”
热热的辰光在翻卷审阅、垂询问话里静静溜走,鸦青色的夜幕,点着伶仃的几颗星,亥时二刻,正是定昏时。
月色稠浓时,最后一个将领由帐子里走出来,脑中一团浆糊。
他是管骑兵营的营将沈铎,下辖两千名精干骑兵,自信能利落回事,可大将军一不问练兵,二不问阵营。
他一问骑兵的来历,二问马匹的数量。
这批骑兵前岁春季征兵而来,大多都是来自陇西、晋中,两地的汉子身形矫健,孔武有力,纵马驰骋,再是机动不过。
至于马匹,则是来自昭苏的乌孙马,体格低矮、骨骼粗壮,跑起来的速度甚至比北胡战马还快,在耐力方面更是优异。
将军却说不够。
单一个右玉营,便要增设五千骑兵,更要在黄沙洼再辟出百亩跑马场,用来饲养训练更多的战马。
至于伙食方面,要在和步兵一般的基础上,每一顿再增二两肉食。
沈铎领命而去,将军的牛皮大帐帐帘厚重,遮盖住了其间溶溶的光。
长行窦云在门前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这才掀帐而入,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恭谨道:“灶上炖了燕窝椰羹,属下给您端上来……”
辛长星正捏眉心,听到这燕窝椰羹,手立时就从眉间拂落,眼睛却依旧闭着,只余乌浓的眼睫盖在上头。
“滚。”他伸手召唤那只脚“雪龙”的猫儿过来,眼睛仍闭着警告窦云,“我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窦云窒了一下,僵在原地。
将军死活不吃,侯夫人死活要炖,难为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人。
将军在外头行事稳健,私底下那脾性却如狗,何止六亲不认,亲爹亲娘都不认。
窦云默了一默,眼见着将军招猫儿不来,他也帮着唤猫儿:“雪龙欸,猫主子嘿,您上哪儿觅食去啦?”
他唤猫儿的声气儿悠长,跟招魂儿似的,辛长星蹙起了眉,神情见鬼一样。
“滚出去找,”他挥挥手,这帐中就这么大地方,一览无余的,哪里有雪龙的踪影,他有些焦虑地听着滴漏,子时快要到了
窦云知晓将军爱那猫儿,养了六年的猫主子,感情深厚不说,且说这猫儿可是打定国公府要来的,就是从前甘家那小姑娘,日日抱在手边上的那一只绒团子。
这样的来历,任谁也不敢怠慢,眼见着雪龙没了踪影,窦云掀帐便四处奔着找去了。
辛长星心里记挂着那只蠢笨的猫儿,凝了会儿神,这才提笔写信——调配火器火炮一事要提上日程,总要和甘老将军通个声气才是。
他上一世身死牙狼关,身后事儿看的清明,八万朔方军四分五裂,朝野上下听话听音,紧随上意,弹劾他丢城弃甲、里通外国的奏折如山,昔日的友人、旧日的同窗、便是亲眷家属,无一为他鸣冤,唯有那位早已卸甲的定国公甘崧为他仗义执言,最终牵连入案,身死牢狱。
而那时,武定侯府同定国公府早已势同水火,六年未有往来交际。
原因在他。
六年前的上元节,定国公甘崧唯一的嫡长孙女甘露,提着小兔儿的灯笼,穿的像雪团儿似的,跟着十五岁的他去赏花灯,他少年心性,急着去赴校场比武的约,草草领着小姑娘逛了一圈,就送她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就差那一步。
天渊地别,永世便不见。
他午夜常常惊醒,唇角咬出了血。
为何他就不能再多等一等,亲眼看着她进了府再走?
那个雪团儿一样的小姑娘,拽着他衣角,笑眼弯弯叫他大哥哥的小姑娘,他把她弄丢了。
她就那样胖胖的,站在国公府的门前,身后跟着比她还小的小丫头。
她梳着两个对称的小圆鬏鬏,额上还有细碎的绒毛,雪白的面庞上有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那样好看的小姑娘,像是观音娘娘身边的仙童……
神思至此,他胸中烦闷,站起身来,往帐外而去。
窦云跌跌撞撞地过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拱手道:“将军,雪主子找着了,就在那边,校场那边……”
辛长星蹙起了眉——自重生之后,他常蹙眉,眉心快要蹙出一只二郎神的眼睛了。
找着就找着,何必做这等凄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