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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流光的出现,眼神慢慢地清明起来。若不是他们身体还是半透明,脚还是飘在空中,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们看做是亡魂。
    恢复了神智的亡魂们,有一些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有一些佝偻着背的亡魂,则蹒跚着步子,往自己惦记的方向走去。
    王大是城西有名的混混,自抚养他长大的奶奶去世后,也不寻个正经营生,就靠恐吓街坊邻居,收取保护费为生。
    原本王大这会应该在赌坊和三俩朋友赌钱吃酒,但这两天时局紧张,加上下午那道口谕,赌坊东家不敢在这时候触新帝霉头,便早早关了赌坊大门。
    此时的王大正百无聊赖地在家中喝酒,一边喝酒,还一边嘴里嘟囔赌坊老板胆小怕事,“新帝登基,合该大赦天下。那新皇帝是个女子不懂规矩,怎么京城的老少爷们还陪着她胡闹。”
    王大正说着,忽然觉得屋内变冷了,他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奇怪了,现在还没到立秋呢,怎么这天气就变凉了。”
    当王大搓完手臂,抬起头时,却发现身边多出了一个半透明,泛着淡淡柔光的人影。那身影身形佝偻,穿着一身还带着折痕的新衣服,分明是他半年前死去的奶奶。
    王大心神巨震,霎时间泪如泉涌,立刻冲上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奶奶!”王大伸手抱住白发盲目老人腿,手却扑了个空。
    “你这混小子,奶奶不过走了半年,你就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王婆婆伸手想去锤王大,锤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去半年了。
    “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会找一份正经营生,好好过日子。可我走之后,你非但没有振作起来,还去做浮浪子,收保护费。你这样子,让奶奶怎么放心得下你。”王婆婆重重叹了口气,这孙子是不争气,可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孙子。
    他们王家三代单传,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早年儿子死在了服役的路上,那时候孙子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就要出来讨生活,还要养她这个瞎眼老婆子,日子过得跟泡了苦水的黄连似的。
    孙子变成现在这样,也不能全怨他,得怨她这老婆子没教好。
    王婆婆看着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孙子,心里破不是滋味。孙子再怎么混账,待她这个老婆子,还是孝顺的。
    “你以后可别再像刚刚那样口不择言了。”王婆婆像生前那样絮叨着,“如今这位陛下,可不像之前那位,这位陛下是有大本事的人。我这个糟老婆子死了半年也知道了不少事,寻常凡人看不见我们,那些道士和尚说是会超度我们。可我们却没有个去处。时间久了就会渐渐失去神智,最后沦为妖魔。能够看得见我们,又能让我们恢复神智。这位陛下,可不是一般人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家,即使他们死去,慢慢失去神智,忘记自己心中的家。但当他们恢复神智后,还是会下意识往自己心中的目的地赶去。
    与其同时,不仅是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连其他的城镇村落,都有不断回家的亡魂。
    在岑书白的世界,虽然人害怕鬼神,但怕的是未知,怕的是被伤害。
    可当自己的亲人逝去,他们反倒希望有鬼神的存在,在岑书白的位面,甚至有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只为见到死去亲人的魂魄。
    畏惧鬼神,源于惜命;用命交换相见,源于克服一切的爱。
    那些亡魂的家人见到已经死去的亲人,先是震惊,而后便是激动。有些人激动地和自己逝去多年的母亲说话;有人恭敬地聆听着亡父的教诲,还有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岑书白看着一点一点亮起来的京城,感受着越来越多的功德汇成金色流光朝自己涌来,偏头对岑寂笑了一下,“重行,时间到了,可以把你刚刚画好的鬼门放出来了。”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还能做这么一件大好事。”岑寂把那幅飘在空中,墨迹未干的画推给岑书白,“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来做所谓的好事。”
    岑寂语气有些涩然的味道,岑书白听来,像是小孩子面对未知事物时的懵懂新奇,还带着不可置信,“我乃怨气所化,如今却来拯救苍生。大小姐,你真是……有趣。”
    岑书白接过那飘过来的画卷,风情万种斜了眼岑寂,“有人管的男人,和没人管的男人,自然是有很大区别的。”
    岑书白素手拂过羊皮画卷,她像是在为女孩扫眉般,举止温和,眉目轻柔,指尖轻轻点了点。轰然中,耸入云霄的石门拔地而起,与那画卷之中的分毫不差。
    这石门高耸,想要看到顶端,需把头扬到最高。它高抵八个祭坛,长逾两座城门。即使身处千里之外的高山之巅,一眼也能看到这大楚的石门了。
    岑寂朗声道:“时辰已到,鬼门开,地府成,所有亡魂即刻赶来此处。半个时辰后,开始依照亡魂生前功过,判定下一世轮回。”
    轮回,对大楚人来说是一个新鲜词汇,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那些离京城远的,只能目送自己的亲人渐渐远去。而那些住在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