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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的信到了清风手中之时,江南已是六月。
阴雨连绵的江南,雾气昭昭的云烟。秦淮河边躺着两支小船,风一过,船尾摆一摆。皇上赐给澜沧的宅子就在秦淮河边,推开窗,便能看到烟雨江南。
清风没有住进去。
她单独找了一间客栈,白日里出门学制香,傍晚回到客栈听外头的秦淮曲。澜沧治水走了有一段日子,时常写信给她,她看看便放在手边,极少回他。
舒月的信却是要回的。
她信中讲了许多有趣的事,在末尾才云淡风轻提了一句:而今不是王妃了,下回见面,请唤我舒小姐。
清风不知怎的,手一抖,那信抖落到窗外,轻飘飘落到秦淮河面上,沿河而去。从前在京城极少听闻有哪家名门闺秀和离,那会儿寻常百姓和离闹到衙门,府衙劝一劝,便又回去过。那府衙时常这样劝:“眼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哪里就有过不去的坎?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
一滴雨落在清风脸上,这才发觉雨下的急了。连忙起身关窗,看到远处一个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衣摆,在雨里走。这会儿起了一阵风,将他的伞掀到身后,他转过身去将伞打好,又转过来快步走。匆匆旅人欧阳澜沧,不知是打哪回来?
清风将头缩回来看了他一会儿,这些日子应是累坏了,前段日子壮硕起来的身板,这会儿似是瘦下去一些,伞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直走到清风窗下,她低头望去,那伞是一朵大蘑菇。于是起身关上了窗,拿起帕子擦拭发上的细雨。刚放下帕子,听到外头敲门声,懒懒问了句:“哪位?”
“是我。”澜沧声音带着一些乏累,清风起身去开门,他身上的潮湿之气扑到她身上,看清风面皮上起了鸡皮疙瘩,忙后退一步:“有凉气。”将伞合上立在门外滴水,自己又站了会儿,这才再次进门。接过清风递给他的帕子,将适才无意间被雨打湿的脸和头发擦了擦,又将外衣脱掉和湿鞋子脱掉,折腾半晌,打了一声喷嚏。
“着凉了?”清风转头去倒一碗热茶给他,澜沧又喷嚏一声,揉了揉鼻子才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有一些。路上走得急,睡的差,进了金陵,又被雨拍了。”说完站在一旁看着清风。上回事毕便被急报召走,期间兜兜转转见过两回,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将金陵的宅子告诉她,要她去住,她却不肯。这会儿站在那,无论如何觉得不自在,轻咳一声,请她再帮忙倒碗热水。
清风哦了声,接过碗走到窗边,碗刚放到桌上,便被他拥进怀中:“你别转头,这样就成。我应是着凉了,这样抱一下就成。”手探过去握住清风的,下巴搁在她肩膀,闭上眼睛听窗外雨声。
这雨声着实比嚎哭声好听。澜沧听了几十日哭声,所到之处,孩童尖锐的哭声、老妪呼天抢地哭声、老汉捂着眼闷声哭,直哭的他一颗心碎了几回。这回终于体会到为何皇上有时会砍人,有一些蛀虫不砍留着做什么?
“清风。”
“嗯?”
“前些日子又路过姑苏,你的刺绣夫子问你的功课。”
“哦哦,并未拉下。”澜沧有心想问他是否想自己,但觉着这句话问着属实多余,于是嗯了声。
“嗯…”澜沧这样抱着她,觉得安稳,上眼皮下眼皮狠狠打了一架,终于是撑不住了:“借你这里小憩片刻可好?”
“不好。”清风说是不好,却挣开他怀抱,将被子扯开铺好,枕头拍了拍,而后在枕边放一方帕子。她眼下嘴硬,心却软。累成这样的欧阳澜沧,她自然狠不下心来赶他走。又去打了热水放到床边。
澜沧心柔了又柔,抬头朝她笑笑,烫了脚,浑身暖了,鼻尖有了细汗。清风去端那脚盆,却被他一把拉到床上,心惊了言语自然就急:“不是说要睡觉?”
“是。”
“……”她眼里的疑问化不开,澜沧轻笑出声,将她揽在怀里:“这就睡。”话音刚落,呼吸就沉了。手劲却是没小,紧紧抱着清风,生怕她逃了一般。清风这些日子亦睡不好,多少有些担忧他,这会儿他回了,她心放下了,亦闭眼睡去。
这一觉就着雨声,睡的极沉。江南六月的潮湿,被澜沧温热的身体烘干了,清风中意那温热,又向他怀中靠了靠,待她睁眼之时,雨还在下,听到叩门的声音,小心翼翼从澜沧怀中移出身子,披上衣裳去开门。
“还在睡?”雪鸢是在问澜沧。
清风回头看了看,点点头。
“楼下叫店家一直热着老鸭汤呢,要下去喝一些吗?”
清风摇摇头:“睡不够。”
“那您快去睡,我们几个都在楼下,有事儿您跺脚就成。”言毕轻轻关上门,走了。
清风有些冷,脱了鞋上床,又去澜沧怀里寻了个位置,刚要闭眼,看到澜沧的眼睁了一半,哪怕只睁了一半,里头的光却很盛,令清风有些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