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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消钱庄琐事。
也罢,所幸陈学士的书塾并不远,等交代一切后,自己回府和谢明允一道去钱庄。
“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操劳。”苏言嘀咕道。
陈学士的书塾,说是书塾,其实就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她不住在这里,但每隔一日,都会到这个院子里给普通老百姓的孩子授课。
她名气远扬,自然不少父母击破头脑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过来听一堂课,院子从来不够人站的,因此她专门设了规矩,一个孩子七日内只能听一场,不可不遵守规矩。
苏言刚敲院门的时候,正听见里面朗朗书声。
于是她耐心等了一会儿,似乎孩子们开始做功课了,没什么声响,才在其再次敲了敲陈旧的木门。
“请进。”
一声沉稳的女声。
苏言推门而入,对面远处一群孩子面前,站着一个气质难以不引人注目的中年女人,她一身灰袍,头上束的是最简单的平民发式,身形修长,手执一本书,举手投足间是无可忽视的书卷气,苏言走到她面前,就听她语气淡淡:“苏小姐,请随我入里间。”
里屋内,苏言开门见山:“陈学士,拜师一事,家母为我做主,但小生仔细想来其实不妥,今日前来,乃是想请学士不必收我为弟子,是小生唐突。”
陈学士放下书本:“哦?但丞相告知我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她说你一心向学,做梦都想拜我为师,于是苦苦哀求她前来为你拜师。”
苏言:“······”
去他娘的丞相母亲!
做狐狸还惹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小生不敢高攀,”苏言苦笑,“更何况,小生并无把握能达到学士对弟子的要求,反倒败坏陈学士门风。”
不苟言笑的陈学士似乎笑了一下:“苏丞相可是将孔大儒的字画都送了过来,价值千金,你这般反悔,我可不乐意还回去啊。”
苏言沉吟片刻:“其实,陈学士若是想留下这副字画,我和母亲说一声,您如此苦心给这些孩子授课,心怀百姓,当有更好的待遇。”
陈学士摇了摇头:“不在乎此。”
苏言投以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且自己想想,能不能中这个状元郎。”
苏言愣了一下,这话怎么像是相信自己,于是她摇了摇头:“小生并无底气。”
陈学士神色忽然严肃:“寒门学子上万,哪个有底气哪个没有底气,谁说得清楚,但不都是前赴后继奔前途,怎得就你没有底气便不肯直前。”
苏言:“并非小生畏惧,只是总有万一,所以不愿败坏学士门风。”
陈学士虚手一指,苏言顺着看过去,屋外就是几十个孩子,粗布棉麻衣衫,有的甚至脸上沾着地里的灰,五岁到十多岁的都有,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一致的,是脸上写满的的求知若渴。
苏言似有所悟:“学士是想说,知识乃根本,不分高低贵贱。”
谁料这位陈学士再次摇了摇头。
“你看,这些孩子大多读不起私塾,我能尽一己之力,在这一方院子,让她们一月有三两天能听课。”
苏言:“学士何意?”
陈学士笑了笑,这回苏言看得分明。
她直直看向苏言,语气里似有慰藉:“但一人之力有限,满朝学龄幼子,又有多少能不被困于家境,这非我一人能为,所以苏言······”
苏言心下一动,倾耳以听。
“天下寒门学子,需要你这样的官员,不惊扰她们读书,不因她们身份低贱而无视。”
“苏言,我原本心下犹豫,但今日见你入院,却笃定收你为弟子这一心念。”
“吏治,乃天下学子求学之根本。”
苏言抬头,看着屋外仿佛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片刻,她拱手行礼,已然换了自称:“学生必当尽力。”
自此刻起,好像有无形的担子,轻轻地缓缓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
这大概是苏言自己又一次走进这个朝代。
有望女成龙的父母,有不懈汲取知识的寒门学子,有的家财万贯,但更多的,是家徒四壁。
这里的百姓并不富足,苏言并不是第一天知道——豪门贵族即使是在京城,都是极少数,更何况其他乡县呢。
而当今官场如何,苏言略有感知,当日皇帝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她开后门,自然也有官员私底下为自己家亲戚百般讨好贿赂,谁家里有个大官会不愿意自己也去分一杯羹呢,就算是官员,也不会介意自己多一个在朝中为官的亲戚吧。
而这,恰恰断了寒门学子的路。
科考固然公正,可谁又能保证官场的公正,贫籍官员没有门路难以融入官场,久而久之也同流合污,长此以往恶性循环,愈发阻断了寒门学子的出头之路。
所谓官场,养的难道是一批同样思想的机器吗?
苏言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