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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这把伞从撑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正过。
裴彻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丝毫不打算拨正,好脾气地迁就她。等着她颤颤巍巍地从最后一级台阶上下来,两个人才一起慢慢走出去。
沉甸甸压了满天的乌云被夜风拨开,沥青的路面有深深浅浅的水洼,里面藏着半圆不圆的月亮。地上被雨水浸湿,积着嶙峋的光,像是镶嵌了满地的闪亮钻石。两个人挨得很近,走路的时候都放缓了步子,生怕踩起来的雨水溅到对方。
四周都是杂乱的雨声,潮湿的泥土气味和草木的清香混在一起,是踏实的,令人心安理得的味道。她的手臂蹭过他的,针织面料的触感分明,带着一点点的体温。
谢宜珩屏着呼息,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绕过一个又一个的水洼。伞本来就不大,她再怎么往里缩,小半个肩还是在外面的。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来,砸在她胳膊上。缎面被彻底浸湿,有气无力地黏在肌肤上,曲线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谢宜珩这时候才明白那句“你要不要穿件外套”什么意思。
晚了。
湿意缓慢地洇上来,她低头的时候都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肩带颜色。
不是她太保守,只是这种情况像极了故意的,心照不宣的挑逗。
血液以每秒二十厘米的速度涌向大脑,谢宜珩头昏脑胀,又手足无措,只好装作自己在拨头发,用手和头发一起掩着肩头。
黑色的雪弗兰就停在路口,墨西哥司机缓缓摇下车窗,冲他们吹口哨。
裴彻替她拉开了一侧的车门,示意她先坐进去。他刚低声说了句“你坐后排”,余光就瞄到了她湿透的肩膀,猛的转过头去。他反应太大,谢宜珩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懒得再遮着掩着了,就这么钻了进去。他又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来,目光不自然地错开。
墨西哥司机满口都是F开头的英语单词,向他们抱怨这糟糕的天气。谢宜珩双手抱胸,安静地陷在座位里。身侧有轻微的衣服面料摩挲声,裴彻把外套递给她,还是一幅非礼勿视的样子,说:“你先穿上,别感冒了。”
他话音未落,谢宜珩就配合地打了个现成的喷嚏。冠冕堂皇的台阶放在这里,她也不想为难自己,说了声谢谢,顺从地接过衣服,然后披上。
裴彻比她高出很多,她穿着他的外套像是披了件阿拉伯长袍,袖子和下摆都是空荡荡的,却又满是他的温度。
衣服上有很淡的黑雪松与杜松的尾调,像极了圣诞节雪后的森林,静谧又潮湿。
是一个眷恋的,漫不经心的,紧紧贴合的拥抱。
街道拥堵,喇叭声此起彼伏,车上的收音机放着晚间新闻,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
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缓慢的,沉重的,笃定的。
裴彻试探性地往右侧瞥了一眼,见她把衣服穿好了,才轻声说:“下次再请你吃饭了,今天晚上回去还有事。”
谢宜珩当初只是以为他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来真的,赶紧举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请你吃饭还差不多,哪有…”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行啊。”
谢宜珩瞠目咋舌。
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她抓了抓头发,很苦恼的样子:“回加州再说吧?最近实在太忙了。”
裴彻心情很好,他侧过头望着窗外的车流,指节抵在唇上,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好。
谢宜珩心虚紧张的时候,和喝了酒的时候话都很多。前排的墨西哥司机终于不骂人了,车里有些奇怪的安静。她往左靠过去一点,艰难地找了个话题,说:“你觉得哈维怎么样?”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恨不得捶死自己。
裴彻也被她这种征求意见的口吻吓到了,但是短短的一句话又琢磨不出太多的情绪,于是他想了想,问她:“你喜欢这样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尾音明显的提了几个调子,充满了对她审美的质疑。
“不是,”很显然两个人的思维并不重合,但是都拐向了奇怪的终点。她面红耳赤地摇头,为自己开脱:“我在想,为什么阿比盖尔当时不喜欢哈维呢?”
“可能我们都觉得哈维很好很优秀,但是你的朋友阿比盖尔偏偏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也是正常的。”
谢宜珩缩在他的外套里,像只毛茸茸的小熊,探头探脑地望过来。墨西哥司机挂掉电话,用力地摁了摁喇叭,扯着嗓子对后排说:“先生,我家里有点急事。我的妻子在医院,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您和您的女伴可以在这里下车吗?其实这里离目的地也只有一个路口了。”
谢宜珩暗自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今晚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急事。
生孩子确实是大事,况且这里离酒店也不远。俩人不是刁蛮的顾客,通情达理地点了头。墨西哥司机向他们连连道谢,在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