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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是……
他猛地看向阿竹,不敢置信,就算平时再如何沉稳也抑不住他此时的惊讶,他竟然是那位柳贵妃的孩子!
阿竹看着他震惊的神色,想起无论是先前还是现在,他从来都是如此信任自己,心中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负罪感,这是他执行任务时从来没有过的。
很小的时候那个人就对他们说过,欺骗,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他们作为杀手,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无情,而第二件,就是欺骗。
无情,是为了让他们以后杀起至亲之时毫不心软,而欺骗,是为了让他们执行任务时更好地藏匿自己,更迅速地达到目的。
而他,似乎两样都没有完全做到。
阿竹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或许从今日起,他便不想再看见自己了罢……一个欺骗他,威胁他太子之位的人……
“怪得不我见你时如此亲近!”没想到李元柏几步上前,大手直接往他脑袋上招呼。
阿竹顶着一头被他揉乱的头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没生气,还好似很高兴的样子,被信任的人欺骗,应该要生气才是。
李元柏看了眼他,揉了两下就停手了,他没有继续与他互动,而是跪下来恭贺他的父皇寻回了幼子。
当所有人都觉得已经死了的人再次被寻回来,确实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
皇帝哈哈笑着,让他平身。
李元柏垂下眼睑,原来他是他的弟弟啊……
他至今还记得,幼时第一次在御花园遇见那个白团子,他糯糯地叫了自己一声“哥哥”,模样稚嫩而乖巧。
他的母亲是宫中最低等的宫婢,他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
他被父皇指给了一个修仪抚养,修仪性子软弱,没过几年就病逝了,父皇那时子嗣多,他自然而然被父皇遗忘了,一个被遗忘的皇子,生活注定不顺。
那一天,他刚从冰冷的湖中将大皇子踢落的小球捡起,却被说他故意将小球弄脏了,被踹了几脚后,他今天的馒头又被罚没了。
他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御花园,冬日的冷风将他吹得瑟瑟发抖,单薄的衣裳不一会儿变得冷硬,他冻得嘴唇发紫,不住地哈气暖手。
抬头望向树上的腊梅时,他突然间有些迷茫。
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冷馒头也不好吃。
就在这时,他的脚边滚来一只精致的虎头绣花球,球碰到了他冻僵的脚尖,摇了两下,便不动了。
小灌木里,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穿着考究的祥云绸缎,活像个年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他看见自己,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怯懦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球,欲言又止,“哥哥……”
或许是他的球罢,尽管李元柏的手指冻得僵硬,但还是努力从石头上坐起,递给了他。
哪知那个孩子没接过球,而是抓起了他长满冻疮的手指,撅起小嘴吹气,指间的温度让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呼呼就不痛了。”他朝他软软一笑。
“宁宁。”
不远处有人呼喊,李元柏一惊,倏地收回了手,却忘记了绣球还在自己手里。
那是个很美的女子,比他见过的所有娘娘都漂亮,他听见小孩喊她母妃,也听见旁人唤她“贵妃娘娘”。
女子看见他时一愣,等他发现手中还拿着绣球时,心中顿时懊恼无比。
她走过来了……
她抬起了手……
正当他闭着眼睛打算接受一顿打时,头顶忽然传来了温暖的安抚。
他呆呆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哪个宫里的?”她温柔道。
“我,我叫李元柏。”他磕磕绊绊道。
“他是哥哥。”粉团子拉着他母妃的裙摆,眼睛亮亮的。
“对呀,是宁宁的哥哥。”女人轻柔地摸着幼子的小脑袋。
后来……后来他过了很是幸福的一段时光,他记得每日吃饱的满足,记得晗章宫里冬日温暖的炭火,也记得夏日清甜的西瓜。
直到那场大火。
贵妃和九弟的模样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点点消磨,而自己也懂得了韬光养晦躲避锋芒,所以在那一场宫闱内斗中,他成了唯一幸存下来的皇子。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再见到他的幼弟。
内心潮涌,怪不得他总觉得他亲切,怪不得自己总愿意去相信他,原来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神色如常地同父皇一道问候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阿竹回答得很勉强,就算早已编好了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生活,面对他们说的时候也总不像以前那般顺畅。
一聊就是一上午,期间阿竹借口出去,却意外撞上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李元颢。
两人对视了一眼,阿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到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