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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这一年,从平岳山上滚下,我未曾惶恐,可是,左行舟,当我因为一个微笑就能轻易抚平内心阴霾,当我发现爱,却不能争取;当我明白你不可能跟我拥有一样的心情,安然如我,却再也做不到云淡风轻。
我不知道,这样惶恐的我,该怎么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再见”,对你再不打扰?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常日开着暖气的房子温暖如春,和南方形成鲜明对比。左行舟穿着睡衣随手从书架上捡了一本《南唐词集》,然后就窝在卧室的床上,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看到冯延巳的这首词,觉得冬天读来有些伤感。
手机闹钟大作,左行舟吓了一跳被书砸中额头,爬起来摁掉,才想起今晚的高中同学聚会。蹬蹬几步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再抬头,满脸的水顺着下颚流淌,沾了水的手覆盖在镜子上,轻轻一抹,模糊了眉目。
左行舟推开明亮雅致的贵宾套间,几个人正聊得开心。
“我说胖子,别光顾着和妹子说话,去楼下接接没来的,一点眼力界儿都没有,大学都白念了!”刚嘱咐完服务生上菜顺序的班长隔着整个包间朝坐在最里面笑得一脸春风拂面的男生喊道。
“哟,班长隔了半年照样一副大哥派头,在背后惹了不少桃花债吧?”话音未落,所有人都住了口,尴尬地不知怎么收场。
说话的女生是姚沁的闺蜜,姚沁和班长,毕业谢师宴的时候还成双入对,结果上了大学不到两个月就在班级群里掀起了一场激烈的骂战。其实也没什么,见识了花花世界,倦鸟想离巢,结果恰好发现对方也默契地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自然怒不可遏。女方闺蜜站队,帮亲不帮理。
随着更多同学陆续到场,天南海北的话题聊起来,不安分的气氛就被冲散了,酒品上桌,气氛更加高涨。
左行舟在这群人里酒量算一般,支着头看着桌上人的变化。
这个瘦了,也高了,以前爱在语文课上和老师抬杠,现在却张口闭口文学理论;
这个以前明明很开朗,后来高考没上线,现在正复读,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听着别人大学里种种见闻有点尴尬;
这个正和男同学打闹的女孩以前可容易害羞了;
那个一杯杯往嘴里灌酒的以前只知道读书,基本课间都不离开座位,现在却举着杯子红着脸,笑得和周围人勾肩搭背……
左行舟悄悄走出包间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撞见班长。
“你变了好多啊!”
左行舟一怔,回头,班长红了一整张脸看着自己,脸色有些吓人。
“你这是喝了多少?”
班长笑了笑,抬手打开窗,风带着雪瞬间刮了进来,他深深喘了一口气,回答,“没多少,我酒精过敏。”
“是吗?”左行舟瞟了他一眼,“那你能先把裤子拉链拉上吗?”
班长眨眨眼睛,低头,嘿嘿笑了,嘴角漾开两个酒窝。
其实说起班长,左行舟对他印象很好,成绩名列前茅,做人也厚道,可偏偏和姚沁,搞成那个样子……
左行舟想起那段时间他和顾安然说起这件事,两个人还针对这个大大讨论了一番。那时候顾安然一副累觉不爱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情侣分手不应该闹成这个样子的,至少曾经喜欢过。”
“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过,依我看顶多闹着玩,现在厌烦了就散了,你一个未成年的哪来这么多感慨。”安然比左行舟小了足足一年,因为这个没少当话柄。
顾安然不动声色看了眼他,默默低头忙自己的事,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喜欢,又怎么会这么生气……”说完她又执着地问,“那你呢?你会怎么办?”
左行舟盯着班长低头拉拉链的动作,始终没想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倒是班长一直没抬头,有些不对劲。左行舟一拍班长的肩膀,意外发现班长整个身体都是轻轻颤抖,眼睛里含了泪。
他神智有些不清楚,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任凭左行舟怎么叫都没反应。
走廊另一个尽头,有事提前要走的几个同学簇拥着在等电梯,姚沁不经意转头看见了班长和左行舟,凝视了一会才移开视线,跟着大家进了电梯。
聚会结束回到家,左行舟有些微醺了,进门就嚷着“马姨,马姨!”
半天没回应,他才想起来今年马姨不回来,随后酒醒了大半。
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左行舟洗了一个澡,来到书房去查班长念叨的话,结果也只听清了几个词,百度也查不出什么,打算下次见到班长再好好问问。
刚要合上电脑,却发现顾安然发了消息。
“四级成绩出来啦,你查了没?”
左行舟重新打开网页登网址,427分,低分飘过……
截图把自己成绩发过去,半晌收到顾安然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