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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入湖水中:“这样就好啦。”
惠比寿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然而下一秒,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强行以“男性的身躯更强壮”为借口,帮铃音提着水桶走过了最崎岖的那一条台阶。他倒是没有强求一直送到家门口,在确认之后的路途足够铃音自己应付后,惠比寿就客气又礼貌地告辞了。
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隐没在空气中。
因此,铃音并不知道那位和她初次见面的青年,原地伫立,凝望她远去的身影良久,最后仓皇又难过地低下头去。
两道白光从惠比寿的衣袖中跳跃出来,落在身前。邦弥性格严肃沉默,杏弥就要活泼多了。不过,这时候小姑娘也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氛围,连说话的声音都怯怯了下来:“神主大人,神主大人……你还要去看昙花绽放吗?”
惠比寿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
关于那湖泊,除了几乎遍布了满湖的萤火虫以外,惠比寿还隐瞒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种植在湖畔的含着花苞的鲜花其实都是即将绽放的昙花。昙花当然不生长在湖畔边,但架不住惠比寿有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提只是移栽花株这样的小事了。
——甚至,其中的每一株都是惠比寿闲暇时间,自己亲自动手审视过的,精心调养,确保它们开花的时间准确无误——就在今晚,就在满天繁星之下,就在萤火虫飘荡四周之时,数百上千朵雪白如玉的昙花齐齐绽放,花香飘荡。
可现在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惠比寿忍不住想起刚刚发生的对话:
“别担心,你的水桶还在。晚几分钟回去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别别别,别担心,我会帮忙的。”
“不,不是这个啊。”铃音回答,她语气中有一种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顺理成章,仿佛那就是日升月落,就是斗转星移,根本不用质疑。她说,“但是江雪会担心啊。”
惠比寿突然就明白了。
尽管他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想要让铃音喜欢上自己的妄想,但遇到了这一幕,惠比寿仍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就好像,明明是他先认识的,但偏偏就被后来人……不不不,先来的偏偏也不能说是他,而是很多代很多代之前的惠比寿,这样一想,他又不应当有任何怨气。
铃音能遇到她想珍惜的人,惠比寿应当为她高兴才对。但有时候,应当之所以只是应当,就是因为人是做不到的。
惠比寿身为神灵,竟然也做不到这样简单的一点。最终,他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只是在想……”
“神主大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昙花开得再美,如果生不逢时,也只有徒劳错过……真是寂寞啊。”惠比寿忍不住叹息一声,“昙花一生也就只绽放着一次,即便明年,后年,或是几百年后,还在这个地方同一个植株上绽放出一朵一模一样的昙花,但也终究不是之前的那朵了。”
而即将凋零的那朵。
无论是绽放还是凋谢,最终都无人所知。
“神主大人,神主大人……唔……”杏弥哭扯住了惠比寿的袖子,泪眼婆娑。
惠比寿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哭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哭的呀。”
“但就是……突然超想哭啊!”
“就让我哭一会儿,再哭一会儿,反正也不碍着任何人的事情,哇啊啊啊啊呜呜呜……我就……一下子就好呜呜呜……”
然而片刻之后,惠比寿和邦弥对视一眼,神色都很凝重。一只狼形的妖魔从树丛中窜出来,焦躁不安地发出吼叫。它的额头上放置着一个面具,上面有着惠比寿亲笔给它写下的名字。
妖魔和妖怪是不同的。
妖怪代表的范围非常广阔,有强有弱,有邪恶有善良,其习性和外貌也多有不同。甚至,他们和神灵之间的区别也没有那样明确,只要妖怪接受人类的香火并且塑造自己的神社,就有权利成为高天原的一员。
但妖魔则是另外一种极端了。
如果妖怪还属于馄饨不明的存在,那么妖魔则是彻头彻尾的邪恶了。它们本质就是混乱、诅咒、伤害、毁灭、痛苦,这世间的一切一切的邪恶和不幸所凝聚的负面存在。而惠比寿赐予了它名字——
将它从虚无中拘了出来。
惠比寿以本应当圣洁无暇的神灵之姿,承载了这个妖魔的一切,最终又被其拖累。惠比寿伸出手,呵斥那妖魔道:“滚开。”
言灵在空中掀起无声的涟漪。
惠比寿的衣袖被吹开了,露出了半截手臂——铃音曾经奇怪过,惠比寿为什么在夏天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如果她看见这一幕,就不会有任何惊讶了。
那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的手臂了。
那已经被污秽彻底染成了黑色,而污秽中孕育着更加可怕的东西。数个大到夸张的眼睛忽然睁开,旋转着眼珠,不怀好意地注视着惠比寿——只要有机会,它们绝对不会介意彻底毁灭掉这个神灵。
惠比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