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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问:“所以你认为,东海不可能善罢甘休,是吗?”
“难道它们会么?”哪吒冷淡地说着,语气也随之尖刻起来,“现在的安静只是因为神界的干涉所以暂时收敛而已,它们不可能主动放弃海祭。”
梳理好最后的发尾后,叶挽秋坐到他对面,用手里的象牙梳轻轻敲了敲桌面,然后放下:“也许你是对的。”
她只是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东海真的能就此停止要求陈塘关用活人进行海祭,这样的话,哪吒说不定就不用……
“你在担心什么?”哪吒注意到她眉眼间的些许低落。
“和你一样啊。”叶挽秋掩饰性地别开视线,“我们倒无所谓,只是真要闹起来,陈塘关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说完,看到面前少年皱眉的动作,她又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曲起手指点一下对方的眉心:“你也别整天这样不开心了,反正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哪吒的眼睫轻轻颤动几下,微不可察地嗯一声,朱唇抿起来,没有说话。
“但是……”叶挽秋说着,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无论如何,顾好你自己。”
他在浓云破晓下看着她的眼睛,周围的光线晦涩而纤薄,可那双眼睛却是清澈无比的。那里面有刚初升的太阳,明亮到灿烂。
最终,哪吒点点头,答应了她:“好。”
那一瞬间,叶挽秋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那场三千年后的祭礼上,哪吒会一遍一遍地要她保证她不会离开。
她注视着眼前耳尖微红的少年,忽然心下一颤,似有所悟,却又怅然若失。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距离哪吒告诉过叶挽秋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她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经常噩梦连连着醒来。梦里有母亲叶芝兰手把手教她怎么刺绣的场景,还有她和哪吒几年前在冥府灵渊分别的场景。
她拼了命想去抓住对方也无济于事,只能不断不断地朝那块荧光巨石里坠落进去。
有一个人影坐在那里,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不属于她记忆里的任何人,却让叶挽秋莫名觉得似乎已经认识了对方比永恒更长的时间。
他开口,是曾经许多次出现在叶挽秋意识里的声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沾染得也太多了些。别忘了你自己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
她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缓缓恢复知觉的身体感首先是早春清晨的寒冷,紧接着就是因为糟糕睡姿而带来的酸麻僵涩。
今天是二月末,离哪吒十三岁的生辰,正好差七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叶挽秋整个人立刻凝固住,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猛然站起来朝外跑的时候,甚至还勾着桌脚摔了一跤。她散乱着长发,跌跌撞撞地闯进西庭院的大门,里外找了一遍也没看到哪吒的影子。
正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昨日哪吒跟自己有说过,今天一早会去找太乙真人。
想到这里,叶挽秋才略微放下点心来,身体却还在克制不住地发抖。
有风擦着地面吹过来,扑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林木清香,好冷。
叶挽秋在空荡荡的西庭院门口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边揉额角边朝南角附近的水井走去。
今天正好是城南集市月末开市的日子,一些家仆和侍女们正聚集在南角,准备用积攒下来的铜贝和海贝以及各种手工制品,去集市里换些新的布料或者胭脂。
还在叶挽秋心不在焉地慢慢朝上拉着水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南角里有人说了一句“管家前两天摔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她拎起装满水的木桶,愣一下,将水送去厨房后,来到家仆们住的东矮房里,看到老管家正支着一根木拐慢慢从门口走出来,腿上缠着厚厚的布条。
叶挽秋连忙走过去扶住他:“您这腿脚不方便的,要去哪儿啊?”
老管家因为年事已高,这两年越发眼神不好,在看清是她后,先是吓了一跳,连忙想弯腰行礼,却被叶挽秋拦下来:“您身子不好就别走动了,夫人不是让您多休息吗。这是要去哪儿?”
“我打算去城南换点厚布来,年纪大不中用了,除了七月天里,其他时候总感觉冷得不行。而且这到了月末,府里有些东西得添一添。”
“那要换些什么您告诉我,我替您去吧。”
老管家犹豫一会儿,有些局促地握了握手:“这种杂事还是让我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