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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之内,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灯笼在轻轻地晃着, 远处阴影中有中年男人缓缓走出,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在萧世离的背后停下, 垂眼看着面前爬了细小藤蔓的府墙。
“说完了?”息诚开口, 漫不经意问。
“说完了。”
萧世离静了脸色轻声开口, “息宰相说的事,小奴如今都做到了, 您看着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
息诚淡然一笑,“不过, 九公主的家奴阿离, 可当真是个绝情绝义之人啊。
你我皆知黎晟之死与你并无关系, 何必要多此一举, 多惹九公主愤恨一次?”
“宰相说笑了。阿离一卑贱之人,从始至终何来情义二字?”
萧世离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酷地意味, 笑。
“李攸卿登基,黎九她不会再活着走出这公主府了。
她与其就这样满怀悲愤犹疑地死,倒不如让她临死前,能够恨得明明白白。
九公主曾经已然爱得糊里糊涂了,让她恨着我死去…这是, 小奴唯能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柔。”
扬州的烟雨从天幕降落,下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息诚揉了揉发冷的肩臂抬头,悠悠叹着,“今年这岭南的绵密雨季终是到了头…
江都,入冬了。”
黑袍男子跪在地上,抬起已经僵硬的脖颈。
满天冰冷如丝的江南烟雨中,他忽然想起了北疆舞真的满天大雪之下,那个身着红衣的明艳少女眉间点了一朵摇摇欲坠的红石竹,活泼地笑着扭过头,向僵硬颤抖着跪在雪里的奴隶少年伸出手来。
“…那阿离就是我的啦,九公主我定会护着你的!”
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千世轮回,一夜大雪,情终于此地。
“…走吧。”
萧世离撑着已然不支的身子,在雨中颤抖了几次,终于勉力站了起来,低垂的眸中深沉得像是再也化不开的永夜。
“息宰相,阿离从此便是您的人了。”
☆、来日秋降
次年仲秋,不易宫的层峦飞檐上, 十四秋月将浓未浓。
自不易宫侧穿过的小浔江外, 浣洗轻纱罗裙的宫女们在月下漂洗着各家主子们换下的衣物。
一件件五色飘飞的华丽罗裙被宫女向下摁手用力浸在了江水中,清冷的月色在江上浮动, 水面粼粼地晃动着如雾般的温润水气。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哼着歌,划舟而来。
“归去兮, 归来兮…江畔谁采莲?”
单耳斜盘的鬓发上戴满各色粉青小花的娇美宫女在木舟上轻哼着小曲,温柔地半趴下上身笑着, 想要去够水里月亮的影子。
一旁的小舟依旧在被人缓缓划着, 打扮得花枝烂漫的宫女伸出手, 纤长的指尖向着水面触碰而去。
“…侬自采莲去,天昏月儿明…”
竹制的船桨一下打在了宫女眼前的江面上, 那轮圆月忽的便四散为零落的金色碎片,再也寻不着了。
“…做甚么嘛!”那宫女扭头, 嗔怪地软语抱怨起旁人。
“花融, 换个曲儿唱。”
流月从一旁的江水中割了把盛开的细小白花, 放在脚边那个堆满白花的竹篓中, 神情淡淡地划着舟。
“这曲我听不得。”
“…不要这样子嘛。”
她一下子扑在垂眸不语的青衣侍女身上,抱住脖颈细细打量着她脸色, 最终温软开口,“好啦…人家知道流月姊姊你不喜欢度至使他啦。
花融我再唱别的好不好?”
“我们只是来采白蘋的吧?”
流月划着舟,顺手又割下江边一捧白色的小花放在膝上,“今年万春宫附近的白蘋愈长愈多了,是该好好清理一下。
不过, 若不是你去浣衣局邀我帮忙,我还想着晚上做些赏月饼酥之类,明日一早给你送去呢。”
“唉…万春宫的姊妹们如今都乱成了一团了,哪里顾得上吃月饼。
这半年宁老太太的心疾愈发严重了,整日昏昏沉沉的,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花融愁眉苦脸地趴在舟侧叹气,指尖把玩着一朵纤长的白蘋花。
“不过姊姊你说,根本无人经受得住这一年接连不断的打击罢?
敬帝驾崩之后,北凉王的六王爷黎虹闻讯从极北赶来,当场率亲信夺了打猎时受伤,昏迷在床的那位胤然代城主黎见的权。
随后歃血盟誓彻底与卞唐决裂,率北凉众将进军江都。
本来江都朝廷自以为有黎钰狼骑,与各地守军在手,区区王爷不足为惧。谁知他在极北时便率兵领军,经验极为丰富。
不到半年时间,竟带军横扫了整个北疆,如今要直逼云州了。
姊姊,别说是宁老太太,就连江都此刻都人心惶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