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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边森严地笑。男人右手单手五指紧握着那罐北都红的罐口,高举手臂平举在胸前,就像是要邀请对面雪鹤金袍的女人对饮一般。
他歪了头,因微醉而意味不明的眼睛里不如以往般森然, “息太后,多谢你的北都红。饮了这酒,本王便可一身坦然地去见阿棠了。
她孤身一人在火里等了本王那么多年,想必早已焦急了罢。”
“…王上,不恨息宰相么?”
息茗忽然低声说,“息茗明白,您并未谋逆。”
“太后问我恨不恨息诚?
可笑,本王当然恨。”
黎钰穆地松开五指,空了的酒罐顷刻间从他的指缝中坠下,重重摔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北疆的王森然开口,“但我更恨的,是自己当年没能在初来江都时——
就亲手杀了他,还有你!”
酒罐的碎片在息茗的脚边无声颤抖着,尊贵的太后一时哑了声。
“成王败寇,如今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黎钰侧过身看着窗外透出的光,冷声说道。
“养虎为患啊…”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北疆的王低声自语,“息茗,你这曾经的傀儡皇后,早已非池中之鱼了。”
“息茗很感激王上之前的照顾。”
金袍的太后依旧是在温柔的笑,眼神悲哀又明亮,“镇左王,说出来您会信吗?哀家其实…一直都只是求一个自保罢了。”
“太后认为,我会信吗?”
黎钰也在低低地笑,“…别自欺欺人了,娘娘您其实很开心吧。”
息茗没有回答。她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戴着三爪狼纹的密诏,转过身,就着狱中的烛火点燃了纸张。
晃动的火光映在两人各怀心事的脸上。黎钰神色默然地看着那张带有自己笔迹的诏书在空中缓缓化为飞灰,与烛光里的微尘一同悄然落地。
“本王之前没有想到,竟会是你。
也对,你一直都是这样,像个影子一般默默无闻地活在这个深宫之中…
息茗,也该是你。”
他看着女人似是漫不经心地垂眸,在指尖无声转动着一枚带有鹰纹的染血铜钱,低语道。
“江都在白盛死后收缴的铸币吗?娘娘贵为太后,竟还留着这种东西。”
“记得王上你刚来江都的那时候,哀家经常出入你的府中,去看被太傅教习经文的小陛下…”
息眉缓缓地说,她向上抛出那枚铜钱,看着它在空中翻滚着折射出曲折的光斑又落下,紧紧攥在手心。
就像是抓住了昔日旧时池中,浅亮月光下一尾涟漪的余韵。
“那个时候,真好啊…”
年轻的太后微笑了一下,再度沉默了。
黎钰不说话,只是打开了脚边的一罐北都红,兀自饮着。
“镇左王,你可曾见过白盛?”
她忽然开口问,语气竟有些茫然,“王,您曾经砍下了他的头颅,对么?
您能告诉我…那个时候,在江都城上的时候,他究竟是何模样?
因为哀家如今,真的已经忘记…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忘记了,也没兴趣。”
黎钰淡淡开口,“息茗,来日往生路上,可有什么话要本王带与故人说?”
“我之后会亲自去与他说的。”
息茗突然用双手捂住脸,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哀家,会亲自和叛贼白盛说的!”
镇左王忽然冷笑了一声,将剩余的残酒倾数洒在地上。
“本王替白盛将军不值,替卞唐死去的将士百姓不值。
哈哈…妇人之仇,当真可笑。
我收回刚才所言。息太后,难怪息诚可以随意操控您为他所用。
娘娘您奋力半生,终是条被囚于见底池中的鱼儿罢了!”
他说着,抬脚踢碎了周围所有的烈酒。
清澈的酒液顿时泼满在了狭小的牢房中,息茗忽然惨白着脸色愣住了。她低头看着溅落在裙摆上的酒液,呆呆地向后倒退一步,看着镇左王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根白烛。
“你…”
她随即反应过来,语气不稳地说道,“镇左王,你…”
“逆反之罪,罪无可恕。”
黎钰低垂着眼睛,看着烛中的蜡油缓缓滴至酒中,冷声道,“息诚一心想让本王死,本王便成全他。
顺便…再送一份大礼给你们!”
“镇左王万万不可!”息茗急道,“大理寺尚未审理此事,黎钰你…”
“北凉王身死,北疆将大乱。”
威严的男人松开了手,眸中是肃杀如北疆千年不化冻雪般的漠然与杀意,“卞唐江都绝后了,现在明白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吗?
息茗太后!”
下一刻,疯狂肆虐的火焰带着滚滚气浪向上而起,瞬间掀翻了骤然醒悟过来的金袍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