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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头紧蹙,抚上抽痛不已的心口,下意识地想去扶起蹲在身前的沈青青。
    他强压着脑海中的那个迫人的意志,强行收回伸在半空中的手,依旧冷声道:“不许哭,我生平最烦哭闹之人。”
    沈青青哪儿还管得上他喜不喜欢,她正哭的痛快,恨不得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去,她才不要让自己一直委屈着。
    沈青青哭个不停,孟西洲心口疼的发紧,就跟有人狠狠攥着他心脏似的,兴许下一瞬,他就要昏过去了。
    孟西洲没辙,只好软下几分,给彼此一个台阶,“莫要再哭,方才是我误会了。”
    对他来说,这句已是天大的让步。
    然而对正在气头的沈青青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她正专心释放心中郁气,倏地,耳边飘来一声重重闷响。
    她被什么东西带着一起倾倒下去……
    等在屋外的娇云、常嬷嬷终于见殿门被推开,见沈青青手中拉着个人,慌张道:“不好了,世子昏过去了!”
    孟西洲方才心口绞痛的厉害,不想眼前一黑,竟真昏过去了。
    再有意识时,他已经置身在一片昏暗之中。
    灰茫茫的雾色,似是虚无的混沌。
    孟西洲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那女人抽抽噎噎的哭声。
    只是这次,心口不再痛了。
    倏然,雾中出现一道身影。
    片刻后,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他身着锦衣,漾着笑意,乌亮的大眼正温和的望向自己。
    他笑着,扯了下孟西洲的袖口。
    下一瞬,孟西洲骤然缩小,变成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男童。
    两人彼此望着对方。
    一人眼中满是柔和,一人却满是冰冷。
    孟西洲方才从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就清楚他是谁了。
    他是那个十九年前,早已死在宫内御龙池中的显国公世子。
    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娇生惯养,不知险恶的显国公世子。
    “这个世道太乱,只心怀慈爱之心,温和待人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那人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
    他莫不敢忘。
    是啊,暗处蛇蝎伺机,一个毫无心机的孩子,怎么活下去?
    孟西洲正要说些什么,对方突然抬手,对着他心口,轻轻叩了三下。
    他猛的睁眼,回神时,已全然清醒过来。
    见身旁那个纤弱的身影正摇摇欲晃,他松开手中攥着的腕子,一抬手,扶住了对方即将倾倒的肩头。
    沈青青从半睡半醒中赫然惊醒,见那人正摁着自己肩头,吓得赶忙要起身。
    孟西洲手劲不大,却很稳,没放她走。
    四顾看去,周围并无旁人,屋外烟色蒙蒙,便低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沈青青像是受了不小惊吓,怯懦懦地回了句,“要傍晚了。”
    “让李炎进来。”
    到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掌下柔软的肩头。
    沈青青退出去,换李炎进来。
    李炎见孟西洲面色惨白,精神却不错,稍稍松了口气。
    “雁鸣观不宜待太久,去准备好马车和抓获的山匪,稍后赶去安陵县稍作休整,明日直接回京。”
    另一头,沈青青出了屋,便被道姑拉去一旁。
    “沈娘子,可愿陪老身去散散步。”
    沈青青出她有话要说,默默点了点头,“好。”
    此时暮色霭霭,山林里泛着雾气,沈青青许是吸了凉气,小声打了个喷嚏。
    “沈娘子还要好好照顾自己身子才是。”常嬷嬷面色柔和,拉住沈青青的手,轻轻拍了拍。
    “殿下性子本不是这般清冷,这几年,他遭了多少罪,怕是只有他自己个儿才清楚了。”
    常嬷嬷见她不言,继续道:“沈娘子既然跟了世子,便只管放平心,殿下是个面冷心善的,待一切尘埃落定,定不会亏待了娘子。如今这般,怕只是当下的权宜之计。”
    沈青青不知道对方从哪儿看出来的这层关系,只淡淡道:“我同世子的关系,不是道长想的这样简单。”
    “再复杂,一男一女,还能有什么关系?方才世子昏过去,手都一直牵着娘子,这样的心意,娘子难道还不清楚吗?”
    沈青青心一沉。
    孟西洲就是时不时地像这样,做出一些只有阿洲才可能做的事,才会让她一直摇摆不定。
    他可以一梦醒来,冷酷的说自己都忘了。
    可她却不能,她什么都记得,往日的甜蜜已经成了最不想碰触的记忆,只要想起来,她便止不住的难过。
    她只能吞下委屈,硬生生地扛着。
    常嬷嬷见她又红了眼,赶忙搓了搓她小手打趣儿着,“沈娘子快别哭了,到时候世子殿下看到了,又要昏过去了。”
    沈青青哭笑不得,是他自己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吧,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时,回到雁鸣观时,车队已整装待发,娇云见沈娘子可是回来了,赶忙迎上前。
    孟西洲见是常嬷嬷同沈青青在一处,眸色不自知地暗了暗。
    “殿下这就要走了么。”常嬷嬷瞧着自己奶大的孩子,分外不舍。
    “是。”孟西洲软下几分,同常嬷嬷走到一旁,从袖笼拿出一袋子银两塞过去,“乳母在这儿受苦,子思心有愧疚,这些银子还请乳母收下,平日不要亏待自己。”